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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仔儿
小说连载:大侠不三不四(长篇武侠小说)第一章(上)
    2022-04-30 23:14:55    作者:杨金帮    来源:


楔  子

    悬崖上,出现了一位青衫书生。
    这悬崖挺峭兀立,恰如鹰头兀立于群山之间,爬上这么高的悬崖可不容易,这书生 的青衫已被刑棘挂得破破烂烂。
    书生约二十多岁,模样儿很平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也就不好形容了。他站在悬崖边, 茫然直视前方,忽然像条受伤的狼般嚎了起来:“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走啦。”
    一纵身,他那瘦削的身影从悬崖边纵向那望不到底的深渊。
    当然,他没有落到底。
    这悬崖的半腰,绝壁上有一个岩洞。洞口伸出一棵千年古松,长数十尺。
    树枝梢头,站着一位长须,黑衫的老道士。山风劲吹,但那长须老人身影随着树 枝上下摆晃,却也如影随形,牢牢立于树枝上。
    这黑须老道人侧耳凝神,若有所思,因为他听到了悬崖上的叫喊声。那青衫书生从悬崖顶 上急坠而下,正巧要砸在他头上。这黑衫老人甩出长袖,堪堪卷住那书生的躯体,一甩 袖子便把书生躯体平平摔进悬崖壁的这个岩洞。
    书生昏迷中醒来,双目望去,洞中一片昏暗,景象朦胧,他伸出双手去四处摸,口中喃喃道 :“莫非我到了阴曹地府了么?”
    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差不多罢。”
    书生吃了一惊,此刻眼睛适应过来了,这才看清,洞穴内甚是宽敞,似乎在上下不同方位上 还有十几个更黑暗的洞口,正中间三个小洞口,内中各嵌着一位老人成盘 膝坐式,均为道人妆扮,均为长须,只是一位雪白长须,一位漆黑长须,另一位花白长须。
    大约是遇见了在此隐居的世外高人,此洞穴实在不象书中所写的阴曹地府阎罗殿,书生心下 明白,便一揖到地:“在下吴弃,一介穷生,今日跳崖自尽,自分必死,不料打扰老前辈, 惭愧无地,便请老前辈取在下性命,小可无怨无悔。”
    中间那老人冷冷道:“你扰我三人清修,岂能一死了之,你春秋正盛,为何轻生?”
    吴弃叹了口气道:“也好,我的心事不好告白世人,三位乃世外 高人,我在此倾述衷曲然后就死,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原来,吴弃乃是一不及弟秀才,生于绅粮家庭,无奈十几岁时,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无以 为生,屈身在山下数十里外之杨庄,当私塾先生,有十数蒙童,无非教个“百家姓,三字经 ,千字文,经学启蒙,训蒙骈句,历代蒙求,声律启蒙”等,勉强度日,有日,他给学生出 一对子“有客登堂,惊醒万里春梦”,那蒙童们抓耳挠思,答出来俱不中式,只有本庄最大 富户杨员外家的小儿子第二天交来下联“无人共枕,枉费一片痴心”。吴弃称奇,追问之下 ,那小童才说出是回家求他姐姐杨氏秀兰代做的。吴弃便留了心,有天偶尔有事,拜望杨员 外家,盘恒数时,偶然从侧门见那小姐款款走过,那婀娜体态,雪白脸庞,虽只惊鸿一现, 却使吴弃铭心刻骨。第二天,吴弃专门给杨家小童出一上联,“六尺彩绫,三尺系腰三尺坠 ”,令他回去再对出。原来那时结婚习俗,要用六尺绸带分剪两半,新郎新娘各系三尺,这 吴弃无非是个投石问路,那秀兰小姐不悟,又代弟对出下联曰:“一床绵被,半幅遮身半幅 闲”。吴弃大喜,以为小姐有意,急欲与小姐见面,又让那小童带回一上联曰:“风紧林密 ,问樵夫如何下手”,那秀兰小姐见了,想想有问题,便问清楚了弟弟,姐姐明白是老师误 会了,这次便代答曰:“山高水深,劝渔翁及早回头”。本来一个富家 千金如何看得上穷书生,何况是一个一般的无名无财无权无貌的书生。但这吴弃却色迷心窍 ,犹不醒悟,又又出一上联让小童带回:“桃梅李杏,这些花哪时开放”。小姐见老师不识 趣,纠缠不休,不禁有气,便代答曰“稻麦黍穗,此杂种是何先生”。小童拿回下联,吴弃 一读,如同挨了当头一捧,且羞恼且沮丧。况且世上无不透风之墙,员外终于得知此事,大 怒,斥其文人无行,喝令家人乱棍打出。不久,小姐便远嫁州城英员外家,那英员外家产 巨万,号曰英半城,又有许多亲戚是官宦人家,那英家公子英自雄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小姐自是满意十分,只苦了这失意的老师,神思恍惚了好几天。一怒之下,告辞杨庄,赴 州赶考,希图搏个举人什么的也好重演一出王十朋故事,不料考试一败涂地,名落孙山,且 盘缠已尽,衣食无着,临时充当轿夫,一路回家。自思空长二十余岁,弄得个一无权 二无钱三无名四无色,四样俱无倒还罢了,偏又多了 个文化,俗话说人生识字忧患始,倘若是目不识丁的田舍郎,浑浑噩噩,也不觉其苦。想想 无颜回乡,便拐进这深山老林,想悄悄了断残生。
    三老者听他追叙出这番前因后果,便道:“如此人生,不过也罢,现在可去跳崖了断吧。”
    吴弃并不吭声,跪下,规规矩矩郑重其事磕了九个头,便回头向洞口走去。
    只听背后,老人悠悠道:“你这书呆子,马上死了,还磕什么头。”
    吴弃并不回头,叹道:“我孤苦半生,本无人关心,今日得蒙三位高人听我倾述心曲,我死 也轻松了许多,所以磕头以示谢意,也是该的。”
    往前疾冲几步,向洞外那茫茫云海中纵身一跳,便觉得一股风由后涌来,自己身躯反被吸了 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洞深处,三位老道人嘀嘀咕咕了一阵,似乎争论了一阵,那黑衫老道便慢慢踱步走过来,吴 弃这时才发现他那黑瘦的脸上浮现了几分诡秘的笑容:“你既然一心求死,那么,老夫便托 你在死前给我们帮个忙办件事。”
    吴弃惊道:“请问帮什么忙?”
    “我们放你下山,一年左右,办完几件事,尔后我们找到你,你再受死不迟。”
    吴弃踌躇道:“并非小生推托,小生无拳无勇,谋生亦不易,侈言帮忙。”
    “谋生事易处,我们教你几点本事便是。”
    “谋生之途,士农工商,渔樵耕读,不知老前辈教哪几项?”
    “错了,我辈武林中人,只会教你武功。”老人又道:“你可知我等三人为谁?我们便是昔 年纵横江湖的琅环洞武功三痴,俗称‘三痴百单八,绝艺盖天下’,三人各负绝艺三十有六 ,合起来为一百单八艺。我们既让你帮忙,当然要授你点武艺,也不必多,每人各授你一艺 ,你有三艺,足可谋生,便可为我们办那一件事。”
    “只是,老前辈功力通神,若我能办得,老前辈自不费吹灰之力,何须小人……”
    “不必罗索,这件事恰好是我们三位老东西不能办的,否则何劳你小朋友大驾。”
    “是,是。”吴弃一想也是不该罗嗦,反正命是拣回来的,办不到自杀便是。
    “那么,”黑衫老人道:“我们分别授你三艺‘居移功法,小无相指力,超敏禅术,不过, 你还须谨记,出洞之后,不得说出这三项武功名称及渊源,若暴露出此洞行藏,不仅你将成 为武林公敌,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且连我们也要追杀你。”
    “谨当奉命。”
    “好,那么我为你取名,为‘不三不四’,你明白了吗?”
    吴弃呆呆想了一会,恍然大悟,“老前辈,我明白了。”
    “孺子可教,好好,自今起开始授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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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初入江湖小试牛刀

    一年后,这是州城通往离城四十里的杨庄的大路,说是大路 ,那时候也不过是一条宽约数尺 的土路,曲曲弯弯蜿蜒在丛山中。
    一行人走在路上,前面是一排持枪挂刀的黄衫家丁,中间是一乘小轿,前面一个轿夫,后面 一个轿夫。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伴在轿边,那青年人身体魁梧英 俊、仪表堂堂,一袭白绸上衣。马后面又是一排家丁,押着一串箱笼挑夫,那挑子插着面面 小旗 和灯笼,均有“英府”字样,路边的农民一见,便知道了这是州城首富英家的人,更有人还 认得那骑马青年便是英府大少爷英自雄,那么,这必是他陪同新婚妻子归宁杨庄娘家了。
    大少爷弯腰低声问道:“娘子,此去杨庄还有十数里,可否休息一下,让大家歇口气再走。 ”态度声气极是温和。
    “官人有所不知,”小轿里传出少夫人那娇滴滴的声音:“这一带地方不靖。妾在娘家时父 亲说过,这一带有响马,叫黑虎帮,极是凶恶,还是早点回家,免得父母悬念。”
    “娘子宽心。”英大少爷一拍腰际,那儿挂着一把精致、柄镶珠宝的腰刀,“那黑虎帮小小山 贼,敢惹你们杨 庄杨家,却不敢惹我们州城英家,我英家为本州首户,我父为退休官宦,更兼亲友故旧多官 场中人,所以这黑虎帮在此盘据十数年,还从未找我英家麻烦。”
    “官人,虽如此说,还是小心为是。”
    “娘子说得是。”大少爷举起鞭梢轻轻敲敲身边走的轿夫头,问:“你们轿夫,整天走东串 西,消息灵通,可知这一带匪患实情?”
    那轿夫头走在轿后,道:“回少爷的话,听说黑虎帮最近作案猖厥,连着十数起咧,具体的 情况,吴弃,你说说,你以前是杨庄的人,要熟悉点。”
    吴弃便是前面的轿夫,本来他一路上沉默不语,因见问,便道:“回少爷的话,黑虎帮最近 来了三个新首领,叫三彪、金面彪、银面彪、玉面彪,据说武功极是厉害,所以他们气焰大 涨……”
    轿中少夫人一听,这名字有些熟悉,寻思了半天,忽然失声道:“前面那个轿夫,你叫吴 弃?”
    “小人刚才已经说了。”
    “你,你是不是那个杨庄的教书先生?”她想起自她结婚离庄后的这位先生,就上州赶考 ,已有近二年未见踪影,如何又当了轿夫?
    轿夫头介绍道:“禀少夫人,这吴先生当教书匠混不饱肚子,前二个月便来我们这轿行当轿 夫,倒是能吃苦哩。”
    那英大少爷也发了好奇之心:“长衫换短衫,先生当轿夫,少见少见,你是怎么会落到这个 地步?”
    吴弃苦笑,脸带凄惨,“在下侧身轿班,有辱斯文,不说也罢,好在人只要求活命,三百六 十行,哪行也能混。”
    那秀兰少夫人在中听着,心中很不自在,想起这位呆先生,文不成,武不就,落魄至此。果 然是不成器,想当初他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幸好当初一下打发了他的纠缠,不过如今自己 坐在扛在他肩上的轿子里,未免心中不自在,巴心不得不再见到他,便款款道:“我说官人 ,你何不给他另谋个出路。”
    “也是,”英大少爷概然道:“秀才落难,古来多是,只是你老兄落到下九流行当,也未免 惨了点。这样吧,看在你也是读书人一脉的份上,我指你一条路:我姑父尉迟大人为八府巡 按,这几天路过本州,暂住我家,他家比我家更是财大势高,有府内轿班,我介绍你去他们 家轿班,吃穿用俱优,宰相家人七品官么。况且……”
    “多谢少爷成全。”那吴弃稳稳当当地走着:“倘若可怜在下,望留在英府内打杂,在下已 已是心满意足了。”
    “不行,”少夫人忍不住开口了,“你不能留在我家,还是听我家官人的不错。”
    要上坡了,吴弃呼道:“抬头望,”后面轿夫应道:“把坡上。”这是轿夫们的“报路行话 ”,吴弃已经很熟于此道了。
    拐弯了,吴弃又呼“之字拐”,后面应道:“两边踩”。
    此时,一行人至山拐弯处。
    突然,前方跳出一排身着黑衫,头裹黑帕,手持钢刀的强盗。
    轿夫失声喊了声“黑虎帮”。
    “不错,”随着一声冷笑,从那排小喽罗的身后边转出一个人来,那人脸色青白的不像健康 人,倒像一具棺材里爬出的僵尸,也是一身黑,便衬得脸色更其白了。”诸位远道而来,想 必疲乏,我银面彪代表黑虎三彪,就此欢迎各位到敝寨小住如何?”
    “你们不要乱来,”英大少爷脸色也吓的惨白了,“我……我……我乃是州城首户英家,我 父仍是退职乡宦,我姑父是巡按尉迟德大人,他老人家代天子巡狩,我想还是彼此井水不犯 河水为好,否则各位诸多不便啊!”
    那银面彪呵呵呵爷面狂笑一阵,“那么不敢动问,你那姑父可来了?”
    “这个,虽然没来,但他老人家正驻节州城。”
    “那就是了,不是没来么,那你们还罗嗦什么?”银面彪脸色一沉,闷雷般地一声断喝:“ 还不下马!”
    随着小喽罗们齐声呐喊,虽未把英大少爷吓得落马,却先把那轿夫吴弃吓得腿一软,一屁股 坐在地上。那扛的小轿自是失却平衡,往前一倾,倒把轿中的少夫人跌出轿子,一头扑在吴 弃身上。
    英大少爷心中气恼,欲斥骂吴弃,天奈大敌当前,虎视眈耽,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得低 声吩咐:“快,把少夫人扶进去。”
    轿夫吴弃连忙扶少夫人,秀兰少夫人已是花容失色,一甩袖子推开他,连忙自顾钻进轿子内 。
    银面彪呵呵大笑,赞道:“好一个美貌佳人,这一下我倒可以给三弟送一份厚礼了,兄弟们 ,开干哪!”
    一片刀光,连声惨叫。
    少爷已受伤落马,十几个家丁也被杀的死的死,伤的伤,七零八落。倒是轿夫、挑夫一个也 不敢动,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也就没人杀他们。
    在喝斥声中,土匪们押着少爷和轿子,得胜回朝。
    土匪的黑虎寨座落在黑虎山顶上。
    松明火把一排排照耀下,一排黑虎帮众持刀肃立,大厅正中,中间三把交椅,中间坐着一位 黑帕黑衫,脸色蜡黄的威猛大汉,这人立起身来笑道:“二弟辛苦,真是旗开得胜,马到成 功。”
    银面彪拱手道:“幸不辱命,请大哥查收这批货物。”
    原来这黄脸大汉便是金面彪,他面有得意之色,拈着胡须从这一排俘虏面前走过。忽然回头 问道:“这伙人可有巡按尉迟德家人?”
    “禀兄长,没有。”
    于是,金面彪即取笔修书一封,转过身对轿夫头儿说:“饶你们不死,把这封信送到城里英 府让他们来人赎人。”
    轿夫头儿忙拉着吴弃,一起磕头谢不杀之恩,两人踉踉跄跄,逃出山寨。
    下至山脚,吴弃把那封信打开看了看,那信也没封口,信纸上一行粗字,非常简单:“必要 李银泉来,才能放人归,三天为限,否则撕票。”
    吴弃便说:“老大,你一人先回州城,把信带到,我在这儿等一阵,或许少爷、少夫人会有 机会逃下来。”
    “你开玩笑,”轿夫头儿咋舌道:“他们有名的黑虎三彪,金面、银面、玉面,从他们手中 想逃出来,那是从未听说过的。”
    “不要紧,我在这儿,顶不济还可以打听一下消息吧。”
    “好好,你要自寻死路,也怪不得我,我是要离开这儿越远越好的。”轿夫头儿也不想与吴 弃罗嗦了,他揣起信件,急急走了。
    黑虎山顶黑风寨的后山,有一座花寨,专门关押掳掠来的良家妇女,奸淫取乐,这也是黑虎 寨众土匪们饮酒吃肉的地方。
    花寨一间侧房内。少爷、少夫人被捆绑着,面色沮丧。
    银面彪慢慢踱到少夫人面前,轻薄地伸手捏着少夫人那小巧珑玲的鼻子。
    英少爷在旁边挣扎着,气急败坏地吼:“不要动她,不要动她,你们要钱好商量……”
    “我要钱也要人。不过嘛,你要是敢和我一对一决斗,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决斗。”
    “是的,你胜了,你们俩口子下山,你输了,就割下首级,看阁下乃堂堂五尺高的汉子,想 必——”
    大少爷不敢,今天被擒前,在银面彪手下没走过三招,便负伤丢剑,现在身上还有伤,那便 更不是对手了。
    银面彪一挥手,小喽罗们便把大少爷押走了,临行前了扭头向银面彪露出乞求的神色。
    银面彪慢条斯理地围着少夫人转着圈:“你乖一点,我便不伤你性命,你更乖一点,我还可 以不夺你的清白,懂了吗。”
    少夫人不敢犟,忙点点头。
    “我问你,你要实话实说。你丈夫的姑父尉迟德,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有五十多个兵,还有家人,轿班,服侍丫环和老妈子,也有几十个。”
    “尉迟德老家伙的女儿来了么?”
    “是不是尉迟玉洁小姐?她的确来了。”
    “那么李银泉那丫头也来了么吧?”银面彪提高音量,急切地问。
    “李——银——泉,不知道。”
    银面彪冷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动作,少夫人惊的身子都软了,哭叫道:“大王,大王……”

    “住手!”一声断喝,一个蒙面人闪进屋来。
    银面彪反应极快,一声喝问:“什么人,”手中已抽刀出鞘,刀光闪闪,直逼那人。那蒙面 人却不为所动,反而不慌不忙地坐在椅子上。原来,他便是乔妆上山的吴弃。
    吴弃笑嘻嘻地道:“不三不四,到此一游。”当然,他换了一付嗓音,秀兰少夫人再也想不 到这蒙面客便是白天那山道上被土匪吓得屁滚尿流的吴弃。
    “原来是不——大侠。”银面彪陡地感到一股凉气掠过脊背。这不三不四的名字他已有耳闻 , 这人据说是最近江湖上出道不久的人物,短短几个月,便驱走剑南双凶,击毙渝州王老虎, 单人匹马闯过卧龙山庄,上过黑狼峰,连踹洞庭蛟十二寨,一时间名气大震。问题在于此人 动手时无招无式,沉默寡言,不报门户,一击得手便悄然而去,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唯一 留下的痕迹是每次杀人后必以死者之鲜血书写:“不三不四到此一游”八个血字于傍边,迄 今已闯下了不小的万儿。
    “怎么样,我要你们放这位夫人下山回家。倘蒙所允,那便化干戈为玉帛,否则,少不得在 下也来当次护花使者了。”
    银面彪虽有些怵这位人物,但怎肯拱手相让,便狞笑道:“不三不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我 敬你是条好汉,理当款待一番,礼送下山,倘若你定要断人财路,那么我该让你明白明白黑 虎三彪的厉害。”
    吴弃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径直走向少夫人。
    银面彪侧滑几步,让开了。
    吴弃漫不经心地用手掂掂捆在少夫人身上的绳子,轻轻一捻,绳索已被捏断。少夫人已站立 不稳,腿发软,坐倒在地。
    吴弃伸手扶她起来,“夫人,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请你打起精神,自己走路吧,虽说孟夫人 曰:‘嫂溺,叔援之以手,’可以从权,不过这回家的路太长,我可不好意思一路上拉拉扯 扯,坠了我不三不四的名头。”他四面一望,“有了,那个轿子倒是可以用……”
    银面彪见这不三不四只顾跟夫人唠叨,浑把自己视为无物,心中火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喝一 声,大刀当头劈去,那刀光之快,快似闪电。
    吴弃立即气沉丹田,魂游身外,这是琅环洞三老传授给他的超敏禅术,此术把人的视笑、感 觉、听觉的敏感度提高了数十倍。人之视觉、感觉、听觉等已不如许多动物灵敏,所以单个 格斗不如野兽,但经过某种特殊训练,极大激发了人潜在的原始能力,是可以返朴归真的。 此时,那银面彪的刀虽似闪电一般快,但在吴弃看来也似电影中慢镜头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
    吴弃便不慌不忙向右边一闪,顺便把少夫人往边上一推,轻而易举躲开这一刀。
    那银面彪一击不中,毕竟功夫老到,顺势一个前滚翻,双手略一撑地,身体已腾空而起,二 腿 连环踢上吴弃的耳门,这是黑虎拳中极高超的招数,闪滚,后腾,双击腿,一气呵成,且动 作虚实相间,指东打西,变幻莫测,多少武林好汉便是丧身在银面彪这一败中救胜之招数下 的。
    无奈的是这一招遇上了对手的超敏禅术。须知任何奥妙莫测的武功招数,倘若速度放慢了十 倍,成了慢动作,便无奥秘可言。吴弃看得清楚,拧身一个旋风腿,一脚踢在银面彪的屁股 上 ,银面彪收势不住,一头栽在地上,鼻青脸肿,爬起来,满面狰狞凶厉之色,一纵身抽刀便 砍,然而,他不是砍向吴弃,而是转身砍向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秀兰少夫人。
    此时,吴弃扑救已不及,而且,即便他扑过去,那银面彪使的乃是围魏救赵之计,必会一转 刀 身,将他迎面劈倒。所以吴弃伸手一指,那丹田之气经任督两脉,由指尖射出,无声无息直 击银面彪的脑袋。这便是由琅环三老传授给他的第二种武功,当年震动武林的小无相指力。
    银面彪脑袋如遭锥击,全身一震,颓然倒地,刀便哗啦啦咂在秀兰少夫人脚下,吓得她花容 失色。待见到那银面彪脑袋涌出鲜血,更是惨叫一声,坐倒在地。
    吴弃不慌不忙走近,用手指按住银面彪伤口。然后,沾了鲜血,在墙上写下“不三不四到此 一 游”。其实这也是琅环三老传授给他的第三种武功“居移功法”——即在杀死敌人后以手指 沾血吸取对方功力,因会武功者临死前全身必会散功,此时吸取功力是顺水推舟。为了避免 此种行为被他人分析出系已失传的“居移功法”,吴弃索性每次沾血后留字,把这种功法掩 盖过去了。
    此时,秀兰少夫人已是目瞪口呆,直到吴弃再三问道:“少夫人还可以走动么?”这才恍然 大悟。连忙敛容施礼感谢救命大恩。
    吴弃示意少夫人跟他走出门,还好,没有人。不过,有两个黑虎帮小喽兵已倒在地上,那是 已被吴弃点倒的。
    院子里已放了一顶小花轿,这便是少夫人被押上山时坐的那顶。吴弃又示意秀兰少夫人坐进 去。
吴弃对少夫人低声吩咐:“我不三不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你救下山,只是你坐进轿子 后,你不准出声,不准出轿子,不准睁开眼睛。”
    “为什么?”秀兰少夫人睁大妙目惊问。
    “没什么,我不三不四要帮人忙,也须要别人也来个不三或者不四,好了,别罗嗦了,快坐 进去,放下门帘。”
    秀兰少夫人依嘱坐进轿子,放下门帘,闭上眼,但觉得轿子一晃,似乎被抬起来了,而且往 前动起来,她心中忐忑不安,又不敢睁眼,只听见轿边呼呼几响,似乎在向前飞行。一会儿 ,听见前面有两人惊呼:“干什么的,站住,然后,哎哟惨叫一声,便寂无声息,而轿子仍 似空中飞行般,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转.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耳畔,轿边不远处有人惊呼一声:“有敌……”便寂然住口。接着, 远处哐哐哐的响起锣声,有人声嘶力竭地喊:“有鬼了,有鬼了。”
    这下少夫人心底更慌,她顾不得有约在先,悄悄睁开眼一看,大吃一惊,因前面的轿子门帘 已 被风迎面刮起,她看得分明,那轿子并无人抬,却是自己凌空往前飞行着,忍不住要惊叫, 却又赶忙捂住嘴,回过头从轿子后窗望出去,这才恍然,且惊奇不已,原来这蒙面侠客不三 不四正两手紧握两只轿扛,靠两肘顶着,把小轿平平抬起在身前,且脚下健步如飞,往前直 奔。天哪,这人真正神力。
    邻近房屋寨棚处不断涌出黑帕裹头的黑风帮众,大呼小叫:“不是鬼,是轿子后面有人。” 边喊边挥刀冲过来,只是这不三不四大踏步向前,后面的追兵却始终追不上。这一人一轿如 飘似浮,在弯曲而下的山路上左拐右拐,直奔山脚下。
    秀兰少夫人在轿中,似在惊涛骇浪中上下颠波的小舟中,又似出阁前在花园荡的秋千上,有一种腾云驾雾,恍恍惚惚的感觉,说不清楚,但很舒畅。她紧紧把住轿子里的窗框,寻思: “坐在这不三不四大侠抬的轿子里,和那没出息的穷书生吴弃的轿子里,滋味真是大不一样 ,这里坐的好爽快,那个坐的太别扭……”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轿子扑嗵落地,一颠之下,几乎把少夫人摔出轿外,她急忙钻出轿子, 战战兢兢地问:“大侠,怎么了?”
    这不三不四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回首往山上望,少夫人才注意到,小轿已停在一小土丘 旁 ,旁边便是一片树林,从这儿望去,那黑风山已有十数里之遥,但依稀望得见那数里外,一 串火把遥遥追来。
    不三不四沉声道:“少夫人你自往树林躲去,天亮后从树那边出去便是大路,你可自寻牛车 进 城,在下还要引诱追兵到另一方向去,便就此告辞。”不待秀兰回话,已是一拧身“嗨”一 声举起小轿于头顶上,转身而去,倾刻间,便消失在暮色中。
    不一会儿,果然那串火把拐弯向另一方向追去。
    秀兰少夫人叹了口气,呆立了一会,便顾不得弓鞋纤小,行走艰辛,向森林走了进去。
    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秀兰少夫人在树林中一步步挪动着,怕招来什么古怪东西,她不敢出 一点声音,摸索着走了许久许久,仍然没找到出路,而且又累又饿又怕,一屁股坐下来,恨 不得放声大哭,却只敢吞声饮泣,不一会儿,慢慢就蜷缩身体,睡着了。
    天快蒙蒙亮了,秀兰惊醒了,她爬起来,急忙又无目的地往前乱走,却一脚踢到一个地上的 软软的东西上,腿一软跌倒在那东西身上,那东西却活了,一下子弹了起来,秀兰尖叫一声 ,但那东西发出的声音还要大,“救命,救命!”
    秀兰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定睛一看,却是穿着轿夫服装的吴弃,见他兀自抱着脑袋大嚷大叫 ,不禁好气又好笑,娇叱道:“没出息的东西,叫什么?”
    吴弃这才回过神来,陪笑道:“原来是少夫人哪,太好了,真是天幸天幸。”他便把与轿夫 头 下山后分手,自己留此打听消息,在这树林中藏身,睡觉中被谁踩了一脚,吓了跳,如此这 番讲了一番。
    少夫人见他表功,也不免抚慰他几句,“你这人,既不文又不武的,不过你心肠倒好,你若 能 帮我回家,我一定禀告公婆,给你重赏。当然,”她含蓄地说:“除此之外,不可有非份之想。”
    于是吴弃带着少夫人钻林探路,总算走出森林,为了保险,两人又跑到附近村庄,找到一家 村 民,跟那家花钱买了套农妇衣裳,只是那吴弃罗里罗嗦跟村民讨价还价,为了那十几文钱花 费了许多口舌,秀兰少夫人心中着急,千遍万遍心中骂“穷酸”却又不好出口。
    好不容易才算成交,两人各换了套村夫、村妇的衣裳。走到大路上,寻了辆过路的大车,吴 弃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半吊钱充作车费,口中咕噜着:“这下我可倾家荡产了。”
    车夫吆喝了声:“嗨,小俩口坐好啊。”扬鞭作响,马车向州城飞驰而去。
    少夫人飞红了脸,恼怒地瞪了吴弃一眼,吴弃叹了口气。
    州城里,英员外大院内外,布满了巡逻的家丁,还有一排衙役,还有一排卫所兵,老百姓们 便知道,员外院内,必有朝廷官员在内。
    的确,大院内正堂上,主人英员外反而叨陪末座,居中而坐的,是他的姐夫,朝廷的十三道 监察御史尉迟德。监察御史世称“巡按”,虽只是正七品,级别不高,但“代天子巡狩”, 官不大,权却重。所谓“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在外,巡按各 地,清军、提督学校,巡盐、茶马、巡漕、巡关以及印马、顿田等事。”(明史、职官志) 所以本州从五品的知州大人和本地驻军各户所长官韦千户也在座奉陪。
    轿夫头已经把黑风山寨的信带到,也禀告了他手下轿夫吴弃在那山脚下打听消息,并随口说 成是他特意派吴弃留下活动的。
    御史尉迟德大人中年微胖,国字脸,相貌堂堂,颇有朝廷大员的架子。他手捻长须沉吟道: “这黑虎三彪不法之徒,竟敢白昼抢劫捆票要挟,看来是对下官而来。”
    那知州惊问:“老大人如何得知?”
    “这封信上已写明白了,‘必要李银泉来’,下官有一爱女玉洁。她有一闺中密友,姓李,闺 名叫银泉。”
    “请问大人,这银泉小姐是谁家之女?如何又为山贼们所知?”
    “此女,乃是大同镇总兵官李将军之女公子,我们两家乃为世交,去年李将军奉旨率军入 滇平苗乱,军前不便带眷属,便托妻女于我家,此次李将军平苗获胜,朝命调为本省都指挥 使司同知。此次我在京面圣回省,顺便随护送李将军之妻女,送他们一家团聚。诸 位,下官岂能为救内侄而送友人之女入虎口。”
    知州道:“卑职以为,当务之急中派兵围山,以防土匪逃逸,然后打听。”
    “此言不错,千户韦大人,便请妥为布置……”
    正在调兵遣将,管家来报:“大人,英家少夫人逃回来了。”
    那秀兰少夫人在进大门口时便吩咐轿夫吴弃在门外等候,说是进去禀公婆给予奖赏。吴弃忙 道:“可否请少夫人求个情,让我在贵府中干点事?”
    少夫人忙摇摇头:“吴先生不可忘记自己身份。”也来不及多谈,便进了院门,吴弃很无趣 地蹲在门口侧边等候。
    不一会儿,英府管家出来了:“嘿,那位姓吴的轿夫你过来。”
吴弃连忙起身。
    管家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走运,老爷太太都说你忠心护主有功,少夫人幸亏有你接应了 一 下,重赏你白银10两,再荐你到御史大人也就是我们姑老爷府上的轿班当差,那可是好差 事啊,宰相家人七品官么,走南闯北,哪里敢不奉承。”
    吴弃苦笑。唯唯而已。
    管家很热心地把吴弃带进大院,介绍给了御史大人府的轿班。
    又是夜深人静时。
    吴弃在新安置的房间里——这是一间耳房,原先是英府里用来堆杂物的——静静仰卧,他并 未睡着,而是在清理着这二天的思绪。
    忽然听到了一丝微小的动静,他立即气沉丹田,旋展超敏禅术,顿时心地清明,已清清楚楚 地听见了有脚步声来自于房顶,并跃向附近屋顶,凭感觉,这位飞檐走壁的夜行客的轻功还 不浅,难怪这英家大院四布巡逻的兵丁家丁们居然没被掠动。
    吴弃沉吟有顷,决心看看究竟,他悄悄起身,戴上蒙巾穿上夜行衣,闪身出门,还好,小院 内无人,他提丹田气轻轻一纵,便身落屋顶。伏身四顾,果见远处有一人影,冉冉而去。
    吴弃轻轻一扭,这身躯便平平跃向另一房顶,犹如空中掠过大鸟般无声无息,刚飞了几个起 落,院子里一兵丁喝道:“谁,快下来。”他忙一伏身,屏息静气,又听到另一兵丁问:“ 你看到什么了?”顷刻,那兵丁回答:“没有什么,是一只鸟。”
    吴弃这才放心,又略略用手一按屋脊,身躯又飞向邻近房顶。但前面屋顶那个人影已踪迹皆无。
    他屏息施展超敏禅术,听得见这有几十间房屋的大字中,至少有十几种脚步声有规律地响着 ,这必是巡逻兵丁。终于,他听出了远处一个精致的阁楼处声音不对。当即不怠慢,旋展了 轻功的快、柔、变、转,几个起落,已落在那阁楼二楼屋檐下。
    这阁楼窗户是纸糊的雕花窗,看得见里面隐隐烛光摇曳,说明有未睡之人。
    一声浪笑从里面传出:“嘻嘻,绝妙绝妙,绝妙绝妙,太美了,太棒了,太乖了……”
    吴弃忍不住好奇心理,轻轻手用指捅开窗纸往里一瞅,大吃一惊。
    一位相貌俊雅的高个子蓝衫青年,正手持小扇,坐在一顶牙床边,笑嘻嘻地盯着床上看,却 又站了起来,吴弃这才看清,床上一位少女一丝不挂地迎面躺着,那女子雪肤花容,艳丽不 可方物,较之那秀兰少夫人更胜一等。大约是被点中穴道,只是眼中珠泪滚滚却一动不动, 一脸的绝望可怜之像。衣服散落在地上。
    这蓝衫相公在牙床前来回踱了几步,一幅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潇洒风度,摇头晃脑道:“我玉 面彪千里采花,阅人多矣,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但如此绝色,委实少见。我可真有点忍不住 了。不过我玉面彪久经阵仗之人,岂能如一般急色儿,急巴巴的见人就上,总要有点大家气 派 ,从容不迫,况且你御史大人的千金小姐,也不会愿意我如此草草了事吧,且让咱从容叙礼 ,小姐,哦,马上就是娘子了,小生这厢有礼了。”他色迷迷地盯着少女的雪白胴体,两手 摸了上去。嘴里还直罗嗦:‘想必你不会反对与一位才貌双全的相公共度良宵吧。”
    “我反对。”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后面传来。玉面彪一个急转身,只见窗户半关,一个蒙面黑 人倚在窗户旁边。
    “这世上的东西,到了手的不一定是自己的,到了口的也不一定是自己的,你可知道一个寓 言里讲,一只乌鸦为了饶舌,把叼在嘴里的肥肉又掉了下去么?”蒙面人慢条斯理地教训着 玉面彪。
    “你干什么的,来搅局?不三不四的放什么屁?”玉面彪低吼道。
    “呵呵,原来你阁下法眼通天,认得在下。”
    “你是谁?”
    “你不是承认我不三不四了吗?”
    玉面彪吓得倒退二步,嗓音也变了,“你是那个不三不四?”
    “不敢,正是区区在下,你便是那自负风流的采花大盗玉面彪。”
    玉面彪眼珠儿一转,马上换了付笑脸:“呵呵,原来你我是江湖中同道,这就好打商量了, 如 果你老兄想分一杯羹,兄弟我愿意拱手相让,我玉面彪阅尽春色,岂会小家子气,有道是重 色轻友义所不为。”
    “嗨嗨,在下有兴趣摘取贼子头,无福气消受美人恩。”吴弃扫视了一下那床里躺着的小姐 ,那盈盈双眸中,流盼着焦虑、羞愧、惧怕、希冀种种神情,他又盯着玉面彪:“如果我告 诉 你,我不三不四昨天在黑风山上取了你二兄银面彪的性命,你还有心情向我作忍痛割爱的奉 献吗?”
    玉面彪脸色一变,转为狞厉,咬牙切齿中手一扬,一柄软剑自腰中抽出,迎面刺来。不三不 四 正是会家不忙,轻飘飘地一个移形换位,飘到玉面彪侧,右臂划一个孤形,一掌切在玉面彪 右臂上,玉面彪手中捏不住剑,剑身落地,“嚓”地一声剑尖插在地板上,好锋利的剑。
    玉面彪巨痛中不忘反击,左手已伸进腰际软袋,那里有他的淬毒暗器花形镖。
    吴弃不想再花费时间,怕引起惊动,便丹田气动,一指点出,小无相指力无声无息,袭上玉面彪胸口,正中其心脏。
    玉面彪哎哟一声,手捂胸口,鲜血从手指间汩汩流出,他那脸色灰白,颓然倒地,那狞厉的双眼,还瞪视着吴弃,死不瞑目,的确,他死的太快,想都想不到。
    吴弃转身看了看小姐,便拔起软剑,挑起小姐的衣服,他使用了点内劲,衣服啪的一摔在小姐身上,小姐被打得疼了一下,但被制的穴道也因此解开。
    小姐仍不敢动,那眼神从欣喜又化为恐惧。吴弃淡淡地说:“玉洁小姐,不必惊慌,不三不四不会高攀。我马上就告诉了,——不,马上就不辞而别了。”说罢他转过身,伸手在玉面 彪 胸前一抹血,在雪白墙上习惯性地写下了“不三不四到此一游”。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采花大盗因此授首。”
身影一晃,飞出窗外。顿时无影无踪。
    吴弃几个起落,掠过英家大院,掠过城内民房,不一会儿,飞身跳出城墙外,出了城,他要 找条河水来洗一下手上的血迹。
    他哼着小曲,洗了手,心情很愉快——每次惩恶行动,都给他带来某种愉悦心情,使心中长 期以来的淤积的忧郁得以发泄少许。
    忽然,他停止了哼曲,他的耳朵中听到了河边树丛中,有人在喘息。
    这声音很轻,大约在百米以外,一般人不可能听得到,但他有超敏禅术炼就的听力。因此, 他听得出此人的喘息,还分辨得出喘息声渐渐平复,说明此人刚奔走停下,并且,此人是武 林中人,因此呼吸的频率表示出此人炼过内家呼吸导引术。
    他刷地抽出腰中软刀——这本是玉面彪的传家之宝,用缅铁打制的,兼有柔软的剑身,锋利 的 刃口,黑黝黝不露光泽等优点,很适于夜间近身搏斗——这把刀归他了。他假装向岸上密林 处搜去,突然一个急转身,向左侧方,也就是那喘息声发出的地方扑去,刀光一轮,灌木纷 纷砍飞,连藏在灌木丛后面的那人的脸立即暴露出来,月光下,看得清楚那是一张惨白脸, 是玉面彪的脸,而玉面彪的眼睛正狞厉地逼视着他。
    吴弃头皮发乍,慌乱中一仰身向右边侧身飞起,却不防右侧方树后一道刀光急速掠来,吴弃 一个铁扳桥避开刀光,那刀堪堪掠过自己的脸。
    就在吴弃避开刀光仰身仰脸时,一个雪白身影已随刀光掠来,一只手一掌击中吴弃膝盖,吴 弃腿一软,再也跃不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另一只手又迅疾伸出,握住吴弃欲发小无相 指力的右手,浑若给吴弃的右腕加了一道钢箍,吴弃劲力顿失,更不必说发出小无相指力了 。接着,便觉得肩头肩井穴被点中,全身酸软,瘫倒在地,心想:“我命休也,遭到鬼报应 了。”仰脸朝天,却看见站在他身边怒视他的,是一个满脸煞气的少女。
    本来以吴弃的超敏禅术,不该为人所乘,只是他突见玉面彪的死人脸,大惊之下心神涣散, 不 能抱元守一,超敏禅术便不灵了。兼之对方时机拿捏得准,算定他向右飞跃,同时掠来,撞 膝、抓手、点穴一气呵成。而琅环三老曾讲授过,武术之道千变万化,终不脱两原理:“速 快打速慢,力大打力小。”超敏禅术只是保证了自己速快,但功力毕竟不够武林中一流水平 ,尽管采用大移居功法吸取敌之散功以求速成,毕竟时日无多,修为不深。所以对方一近身 抓住自己手腕,便力不能及,败局已定。
    那少女冷哼一声:“混帐不三不四,今天让你死个明白。”她那玉腕一动,一柄长剑出手,挑开吴弃的脸上蒙面布:“你这个家伙,仗着点道行,胡作非为。”
    栽在这丫头手里,吴弃觉得晦气之极,闭上眼睛,抗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何尝胡作非为。我倒要请教,你是那玉面彪什么人,要为他报仇?”
    “呸,我是他的什么人,本姑娘是这贼子的仇人。黑虎三彪正是要来找姑娘我的麻烦。”
    “啊,你是——”吴弃灵机一动:“莫非你是李银泉姑娘么?”
    “你怎么会知道我?”
    “那太好了。”吴弃大喜:“你快放了我,咱们是自己人。正是我不三不四,先救英家少夫 人,再救尉迟巡按大人的千金小姐……”
    “胡扯。”李银泉一声断喝,“哪有你这不三不四的救法。你杀了采花盗,又不做干净。留 尸体在玉洁小姐闺房中不算,还又留字题词于墙上,生怕事情闹不大,生怕大家不知道小姐已失身于匪类。”
    “哪有此事,我作证小姐尚是白璧无暇。”吴弃大叫起来。
    “你作证。你怎么作证?你能出来作证”你敢出来作证?”
    这三句话问的极是有力。吴弃张口结舌,世界上如果有种事是越辨越糟糕,越说越糊涂,那 恐怕就是这种事了。
    李银泉恨恨地说:“你这不三不四的家伙,陷小姐于绝境,又一走了之。幸好我恰好赶去发 现了,赶紧处理善后,又赶紧提了贼子尸首出来追你,先让那死鬼吓你一跳,再……”
    吴弃失声道:“原来那是尸体,不是活人?”
    “废话,是活人,那现在跟你说话的就是他,而不是我了。”
    吴弃松了口气:“还好,我倒情愿跟你说话,不愿跟死人说话。”
    李银泉剑一晃,顶住了吴弃咽喉:“喝,你以为姑娘我不可怕?凭你办事不三不四,我看一 剑杀了你算了。”
    “不忙不忙。”吴弃慌忙大叫,他真怕这柄利剑再往前这么一送。“你若杀我,你也是不三 不四了。”    李银泉收回剑,奇道:“此话怎讲?”
    吴弃边想边说:“我仗义救人有功于你们,你反而要杀我,是为不义;我现在被制住穴道手 无缚鸡之力,你趁势杀我是为不勇;大敌当前外患未去却要杀我这个助阵之人,自伤实力是 为不智。你瞧你若杀我,便是不义不勇不智之人,岂非不三,至于不四,要待姑娘饶我不死 后,我再说出。”
    这番胡搅乱编倒把李银泉姑娘说得脸上浮出浅浅笑意,但也是很快消逝。她皱眉道:“你休 要 巧辨,我岂不知你罪不至死,杀之无名。不过,”她左右看了看,河边有块大青石,便坐了 下去,把剑抱在怀里,长叹一声,“不过,玉洁姐贞烈之性我深知之,她的清白女儿身让你 们俩人看了,那个贼子已死,不必说了,你却活着,她若想不开,自寻短见,我保护不力, 罪莫大焉,不如杀了你才是。”
    吴弃慌忙叫道:“错了,错了,我看了她乃是势之所至,情不得已,姑娘明鉴,我若不看到 她,岂能救她。”
    “那倒也是,”银泉姑娘沉吟不决,“如何办?杀是不杀呢?”她仰着脸问天,思虑着。
    月华下,银白色光辉洒在她身上,脸似银盘,白衣胜雪,别有一番韵味,把吴弃看呆了。只 是美景佳人,却盘算着杀人流血之类,未免不协调。吴弃想着又看着。这少女俏丽中透着一 股英武,苗条婀娜的身姿,黑亮如潭水的明眸,撩人心魄。吴弃心旌摇曳,思忖让她杀了自 己,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反正自己早已决意赴死,如此死法,或许是最好的了。
    想到此,吴弃胸膛一挺,正待大声请死,这李银泉却款款而起道:“不三不四,关于你的生 死,我已有主意。你先告诉我,你读过书么?”
    “在下已入泮。”
    “这么说你已是秀才了,那么我要出题考你,你答得出,便活,答不出,便死,你这生死在 此一举,不可怪我。”
    “考我,考武功么?”吴弃提心吊胆地问。
    “不,考武功你哪儿行。未交手前,本姑娘慑于你的名头,还怵你几分,故以死尸诱敌,偷 袭得手,但交手后才发现我实在是高估了你的实力。”
    “那么——”
    “我考你诗词赋联、八股制艺。”
    “什么?”吴弃大吃一惊,侠女要考他这个秀才的文章,岂非可笑。忍不住要笑,却怕得罪 对方,忙敛容道:“银泉姑娘,如此考试,你岂非以短击长。”
    李银泉微微一笑,“你休管是短是长,须考虑生死存亡。”霍地一剑刺过来,吴弃吓得大叫 一 声,却觉得自己穴道一撞,已解开受制穴位,全身能活动了,再定睛一看,原来这李银泉是 手拈剑尖,以剑柄撞开自己穴道。
    吴弃羞愧,跳起身来,拱手道:“谢姑娘,只是你不怕在下逃之夭夭么?”
    李银泉莞尔一笑,“你跑得了么?不必罗嗦,你坐好,且让我先试对联。”
    她顺口问道:“你常称不三不四,有何用意。”
    吴弃避而言它,对道:“我暂时是死是生,但凭芳心。”
    银泉来回踱了几步,冷哼一声:“休得讨好,吉凶全凭书生文才定。”
    吴弃不假思索,对道:“非敢奉承,是非自有姑娘慧心明。”
    银泉嘉许地点点头:“文思敏捷,楹联如此,则诗词文赋可想而知。你既已入泮,身为生员 ,那么‘四书义’、‘试贴诗’自是过关了。但不知你于诏、诰、章、表、经、史、策掌握 若干?”
    吴弃当然不会谦虚,便滔滔不绝,口惹悬河,尽展才学。
    “不必再说了,”银泉止住了他,否则他还会一直说到天亮。“你可以活下去了。”
    “谢姑娘不杀之恩。”
    “我还有话。我想我玉洁姐姐遭此大辱,痛不欲生,已萌死志。只有你与她缔结百年之好,方能救她一命。但你身居江湖,与官宦之家联姻,几不可能,唯一能改变这种僵局的,便是寄 希望于相公你能放下刀剑,息影田园,读书求仕,倘能乡试中举,则姻缘有望。倘若殿试得 赐进士及弟,则姻缘必成。所以我刚才考考你,看你有无文才有无机会,如今,我看这好事 有望。”
    吴弃谢道:“原来姑娘欲成人之美,在下何德何能,受此重恩,在此致谢了。”
    两人这才见过叙礼。
    吴弃便把他了解到的黑风山上情况作了介绍。
    李银泉面罩重霜,“他们是为我而来。他们后面还有人。为了一件武林中隐秘纠纷,我师父 与 江湖上一伙人结了仇。黑虎三彪,必是 这伙派来的。看来,他们想寻机抓住我,以要挟我恩师。”
    “银泉姑娘,”吴弃慨然道,“倘蒙不弃,在下愿助姑娘一臂之力,歼此凶寇。”
    “你,”银泉盯了他一眼,“你就省点事,自己休息去吧。”
    吴弃气恼了,“姑娘你小瞧在下了,我若无本事,如何杀得了两个彪。如若不信,我现在就 可把最后一个彪拿掉。”
    “就算是吧,”银泉被他说服了。不过又批评道:“看得出来你阅历不深,出战杀敌,须多 方筹划,谋定而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出则一击必中,不中亦能全身而退……”
    吴弃听她侃侃而谈,如奉纶音,连连点头,一脸虔诚。
    月光下,两人商议办法,确定明天银泉应上山一趟,但尽量多带武力同去。在这之前,先让 英府管家上一趟山,一则探看虚实,二则稳住对方。管家回来后开始进攻。
    约定不三不四明天中午在黑风山脚下小树林处会面。
    第二天早晨,李银泉来见御史尉迟德大人,提出这条计策,尉迟德知道他这位侄女文武双全 , 叮嘱一番后,交她一枚令牌,准她便宜行事。并嘱韦千户拨出二百卫所兵归银泉小姐调度。
    李银泉小姐挂上蒙面纱巾,坐进一乘小轿,带着二百兵丁,出城开往黑风山。管家跟在轿边 。
    及到了黑风山下小树林处,银泉从轿中传令驻扎屯营,管家传令。兵士们便分散忙碌起来。 一会儿便扎起营帐。
    银泉小姐这才走出轿子。此时她脸上已蒙着一袭纱巾,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现在这 双大眼睛正骨碌碌地四下转动,嘴里轻轻念道:“怎么还不来,还是不三不四的。”
    旁边一个轻轻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又来冤枉好人。”因为声音近在咫尺,把银泉吓了 一大跳,转身看,正是昨晚见到的不三不四,只是他怎么穿了轿夫的红色上装,莫非这一路 上都是他在抬自己。
她不敢相信,试着问:“你是谁?”
    旁边的管家听见,忙不迭跑过来:“禀小姐,这人叫吴弃,本来是这州城轿行的,昨天英府 少夫人把他荐进御史大人随从轿班,现在算咱巡按府轿班的人了。”
    银泉小姐疑惑地盯着这叫吴弃的轿夫,见他一身灰头土脸,一点英雄气慨也无,虽说相貌象 昨天夜里那身手矫健的不三不四,但气质上却不太象。
    她挥退了管家,斜视着这轿夫,轻轻地试着问;“昨天你蒙纱,今天我蒙纱……”
    吴弃心中一乐,机灵地接了上去,“两个蒙面客,一对小冤家。”此时他的眼也亮了,神态 一变,一副倜傥不驯之态。
    银泉没料到这小子会这么接口,脸一红,叱道:“胡扯。”吴弃忙垂手后退,又是一副畏畏 缩缩的委琐样子。不过,银泉已不怀疑这小子是货真价实的不三不四了,只是他为什么要混 成轿夫,委实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开战在即,也就不去深究这等题外事了。
    银泉便唤来管家,让他上山先探虚实,自然,管家坐进小轿,而抬轿的又是吴弃。
    不料,上得山后,管家连人带轿被扣下。
    金面彪脸如淡金,这一脸络腮胡的威猛大汉,手提长杆金刀,杀气腾腾,站在黑虎寨大厅上 ,先是大骂不三不四杀他二弟银面彪,再骂李丫头银泉杀他三弟玉面彪——他以为是李银泉杀 的。接着喝令小喽罗下山告诉在山脚下扎营的巡按府兵丁,赶快让那李丫头银泉上山面谈,否则三 柱香时刻一到,便杀掉在押的英府大少爷。
    英府大少爷被捆得结实,塞进这顶刚送英府管家上山的小轿,在他身下放了几捆火药,那时 代火药爆炸力不大,但装了半轿子,炸起来也够厉害的。抬轿子的陪死鬼们,仍然是巡按府 的两个轿夫,其中一个便是吴弃。吴弃前天上过山,是英府轿夫身份。昨天又上过山,是不 三不四身份,却是蒙了面的。所以,山上便只以为他是个轿夫,并且是个专当倒霉鬼,专遇 倒霉事的轿夫。
    一会儿,小喽罗回报,山下那李银泉姑娘已到,马上就上山来见。
    金面彪大喜,马上如此这般作了布置。
    黑风山寨大门口,出现了二十多名卫所士兵,中间簇拥着一位蒙面少女,这少女一袭白衣, 苗条中透着刚劲。蒙面纱上露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凛凛逼人。
    少女朗声道:“我李银泉来了,金面彪,大丈夫说话当算数,人在哪儿?”
    这边大厅口,几十名持刀群匪也簇拥着金面彪。金面彪大笑一声,“送出来。”便见两个轿 夫抬 着小轿自内厅走出,一直抬到金面彪及李银泉两伙人中间,靠右侧的空场地上,垂手而立。
    李银泉妙目一扫,见小轿门帘已去,英府大少爷英自雄正被捆绑在轿内。
    金面彪叫道;“你师父与我师父的恩怨,今天咱们来个了断。李银泉,你自负艺高,可敢与 我们单打独斗,决一胜负?你胜,带人走,你败,此人死。”
    李银泉的大眼睛中露出鄙夷之色,“凭你,你配?”
    金面彪狂笑起来,尔后回头一躬身,“请师叔。”
    只听劈雷般一般怒吼,内厅门里似喷出一朵红云,待落地,方才看清是一披红色架裟之番僧 ,这番僧长得比威猛的金面彪还要粗大,手中提一柄月牙铲,大喝一声,声浪滚过全场,“ 呔,李丫头,你师父尚且惧我三分,你敢找死?”
    李银泉一见,大惊失色。
    金面彪笑道:“我师叔三崆上人,你是他手下败将,是知道他的厉害的,你没想到他在这儿吧?我看你今日难逃此劫。”
    李银泉把眼光扫在站在小轿边的轿夫吴弃脸上,那双大眼睛闪过一股希冀之光,吴弃微微点头。
    李银泉知道难以避战,硬着头皮说:“来吧妖僧,姑娘何惧你老而不死的坏蛋。”
番僧更不打话,挥动月牙铲,舞起一团白光攻了上来。李银泉抽出“玉螭剑”,迎了上去, 只见一朵红云,一朵白云追逐腾腾闪转,旁观者几乎看不清他俩的招数。吴弃施展超敏禅术, 已看清李银泉左遮右拦,攻少守多,处于下风。
    大家全盯在这场地中间的恶战,谁也未注意到小轿边的吴弃已悄悄用手发出小无相指力,把小轿木板捅穿了一个洞,并伸进手去把英大少爷上身的捆绑绳逐一捏断。当然,也包括把他 固定在轿框上的绳子。
这时,金面彪也看出场中端倪,乐而忘形大叫,“李丫头,快束手就擒,饶你不死,咱们还要拿你加派用场。”
    李银泉勿勿中一瞥吴弃,那眼光中含有焦急、疑问。吴弃觉得是时候了。他轻轻一抬手腕, 丹田力出,小无相指力直刺向番僧的大腿。
    番僧大叫一声,一只腿跪下,大腿上血流如注,不过这番僧皮厚肉粗,蛮力无穷,居然一蹦 多高,呼一铲向李银泉抢去,他仍认定暗算他的是李银泉。
    吴弃的第二指,正点在番僧背心上,这也是因为番僧正面对李银泉,完全没想到背后有杀手 , 正好把背心暴露在吴弃指力下。那番僧眼前一黑,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尚勉力支撑不到 。这李银泉乃武功高明之士,岂能不抓住战机,便娇叱一声,身子如燕掠起,剑光一闪,那 柄玉螭剑堪堪贯中番僧头顶。
    番僧大吼一声,声音震得全场人耳中嗡嗡作响,几至头眩,然而,轰隆一响,这番僧仰面倒 下,气绝身亡。
    那边金面彪见师叔倒地身亡,不禁心胆俱裂,又悲又惊,心忖这丫头片子如此歹毒了得,自 己绝非敌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大叫:“发箭,撤退。”
    令下,便见黑虎寨大厅房顶上,站起一排弓箭手,嗖嗖嗖,一排箭头上捆着小火把的箭飞来 ,却不是朝人射,而是射向那停在场地侧边的小轿。
    发箭同时,所有众匪均往后退。转身便逃。那边李银泉等一众人见小轿周围起火,急欲救人 ,已纷纷扑来。
    吴弃突然想起轿中火药随时爆炸,一急之下,拉出轿内英大少爷负于背上,少爷腿上捆 的绳子已不及解开,便朝着对面而来的李银泉迎头撞去,他知道此刻喊什么对方都不一定来 得及明白。
    李银泉这姑娘果然聪颖过人,一见吴弃负人撞来,心知有异,便撤步后跃,这两人轻功俱臻 化 境,两人相对,飘然如鸿,几个起落便跃至寨门,两人竟在相距仍是半米。吴弃虽是前跃, 但身上负人,而李银泉虽是空身,但却是后跃,且接连撞翻了后面跟进的数位卫所兵丁,两 人轻功竟难分伯仲。
    就听到一声巨响,小轿爆炸,硝烟突起笼罩厅前广场,而气浪急速扑来,正跃至空中的吴弃 但觉背后大力撞来,把他一下子掀进李银泉的怀抱——差一点,因为李银泉退之不及已一仰 身来 了铁板桥,吴弃负人从她身上平平滑过后,顺势一个前空翻方站稳,而李银泉一个后空翻也 站稳了,两人动作配合默契,比杂技演员动作还要干脆利落。
    比较倒霉的是英大少爷,在大爆炸的刹那间,他确确实实成了个“垫背”的角色。后背、屁 股、后腿的布料均被硝烟轰熏的又黑又烂。
    更倒霉的是十几个跟不及的卫所兵丁,被炸的血肉横飞。
    炮声一响,从山脚下直至山顶上一条山路上,处处响起了杀声,原来从山脚至山顶黑风寨, 共有七道关卡,李银泉上山时,吩咐二百兵丁有意拉开距离,这样稀稀拉拉分成几里路长的 队 伍,听到山上炮响,随即发声喊,这些卫所兵丁拔刀向旁边的关卡上黑风寨帮众杀去。土匪 虽悍勇,怎奈头领已逃,无人指挥,军心大乱,纷纷作乌兽散。
    这一行人凯旋回城,浩浩荡荡。英大少爷骑马,李银泉小姐仍坐轿,而吴弃仍然当她的轿夫 。 尽管银泉小姐用很古怪的眼光瞄着他,示意他公开身份,也骑马,但这吴弃只做不懂,仍是 埋头抬轿。弄得李银泉小姐在小轿中局促不安,着实难受。
    英府大院门口,早已有史大人尉迟德、英员外老爷、夫人等降阶相迎。那秀兰少夫人见丈夫 平安 归来,喜极而悲,不顾身份地当众抱着丈夫,珠泪滚滚。这美人泪也催动了英大少爷洒了几 滴英雄泪,夫人也自有一腔慈母泪。英老爷、御史大人又相劝不止。
    连轿夫吴弃睹景伤情,黯然低首,以袖擦了擦眼睛,有无轿夫泪,无人得知,没人来关心一个轿夫。
    待到两下讲完,这才想起吴弃。英员外老爷唤过他来,吩咐道:“你忠心救主,至为难得。 听少爷讲你从秀才沦落成轿夫,身世也堪怜。这样吧,老夫赏你白银百两,你可娶一房媳妇 ,好好度日,这轿夫行当辱没斯文,你就不要再干了。”
    不料这吴弃摇首道:“老爷容禀,这轿夫小人干的很快活,求老爷恩准,我还是当轿夫吧。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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