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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仔儿
小说连载:大侠不三不四(长篇武侠小说)第二章(上)
    2022-05-01 23:59:31    作者:杨金帮    来源:


                   第二章  再显身手控骑玉龙

    英员外号称“英半城”,他的深宅大院确实规模可观。所以 ,他的姐夫、八府巡按尉迟 德把家小安顿在他家,竟可以单独占据了其中几重院落。连教书先生吴弃的学堂, 也单独用了一个小院。
  身着蓝布长衫的吴弃,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座下,几个大小不 一的蒙童们正自朗读课文。他的这几个学生皆是英家、尉迟家两家的子侄们。
    背的课文也自参差不齐、五花八门。有背《经学启蒙》的:“天地性,人为贵 ,无不善,万物备,仁义实,礼智端,圣与我,心同然……”有背《训蒙骈句 》的:“天转北,日升东,东风淡淡,晓日蒙蒙,路桥霜正清,泥路雪初融; 报国忠臣心秉赤,伤春美女脸消红;孟柯成儒全藉三迁慈母力,曾参得道终由 一贯圣人功……”,有背《五言鉴》的:“乾坤初张开,天地人三皇,天形 如卵白,地形如卵黄,五行生万物,六合运三光……”
  吴弃似睡非睡,其实是在练他的超敏禅术,超敏禅术的妙处就在这里,近在咫 尺的读书声他可以听而不闻,远在数百尺外的动静反而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 他已听出几个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进入这小院门。  突然,他的心急剧地跳动起来,他听到的是李银泉姑娘那曼妙的声音:“伯父 大人,侄女已离开一个月了,不知这新来的吴先生究竟如何?” 
    “贤侄女,恕老夫直言。你荐的这位先生授起课来,一直是心不在蔫,老夫怀 疑此人是否当了一段时间轿夫后把学问搁下了。口说无凭,咱们这就去窗旁悄 悄听课。如何?”听口音,说这话的是英老员外。
  “如此,请伯父先行。”这又是李银泉的声音。
  吴弃听见这几人脚步放轻了,悄悄走来。不禁微微一笑。便睁开眼睛,正襟危 坐,咳嗽一声,止住了蒙童们的喧哗,缓缓道:“小桂花,前几天教你的百家 姓,会背了吧?”
  “老师,我会背了。”小桂花是个七岁小女孩,这群学生中数她最小。“就是不懂是什么意思。”
  “好吧,老师我今天就开讲,这个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魏,蒋沈韩杨 ……都是有来历的。我讲解一个字,你就背一条解释,懂了吗?”
  “懂了。”
  “好,先讲赵。赵,就是姓赵的赵。”
  “嗯,姓赵的赵。”小桂花应道。
  “钱,就是金钱的钱。”
  “是,金钱的钱。”小桂花又应道。
  “孙,就是我的孙女的孙。”
  “嗯,我的孙女的孙。”
  讲到这里,连吴弃自己肚里都暗暗好笑了,如此解释不是废话么。
    他忍住笑, 又道:“李,是李银泉的李。”
  “李银泉的李。”小桂花并不感到可笑,她毕竟才七岁么。
  “好,小桂花,你把这几段解释联起来背诵出来,我猜你一定背不出。”
  小桂花背得出,小孩子背书象唱歌一样,朗朗上口:“姓赵的赵,金钱 的钱,我的孙女是李银泉。”     “啪”的一声响,门口大开。正如吴弃料到的,李银泉姑娘闯进大门,俏脸已 是气得通红。后面,英员外及几个家人也走了进来。英员外更是板了脸。
  吴弃慌忙站起,唱了个大喏:“参见员外爷,小姐。”
  李银泉嗔道:“你怎可如此胡乱教——”
  “在下学疏才浅,难以为人师表,不当之处,还祈海涵,海涵。”
    “你哪儿是学疏才浅,你是、你是——” 李银泉姑娘气得转了一个圈,顺手抄起桌上的那个砚台往旁边地上摔了下去, 这也不过是她偶尔耍一下小姐脾气。不料那吴弃见小姐扬手摔东西,慌忙将身 子一矮再往旁边一闪,正巧不巧地窜到那地方,啪一声砚台正砸在他脑门上, 吴弃哎哟一声捂住了脑袋。
  蒙童们见老师挨打,又是叫又是笑,闹成一团。连英员外也苦笑着摇头。家人们也抿嘴笑,银泉脸色变了,她是武学内行,显然这不三不 四用的是移形换位术,故意找挨打,气得她一顿足,转身便走。
  英员外也低声嘟哝道:“此人真是不三不四,怎堪为人师表,岂非误人子弟。 ”也一甩袖转身走了。     只剩下吴弃,尴尬地楞在那儿。本意是穷极无聊,见可爱的人儿来了,急欲表 现一下,有点象顽童渴望母爱,故意调皮耍怪企图引起注意,不料反遭大人斥责一样。
  很担心银泉小姐又回娘家去了,再见不着,于是吴弃匆匆安顿好蒙童学业, 便急急出门,来寻李银泉。  刚出小院门口,面前人影一闪,正是俏影玉立的李银泉。她那深潭般的大眼睛 炯炯盯着他。
  “不兄,”在无人时,银泉常这么称呼他,有人在场,便称“吴先生”了。她 逼问:“不兄,你不安心西席之位?究竟是为什么?”
  吴弃叹道:“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又似笑非笑:“况且时下敝人才高八斗,力拔千斤,千斤,你算算有几斗,我又何必当孩子王。”
  “不兄,你也明白这是权宜之计,无非要你借此潜心攻读,以备科场一搏而已 。”
  吴弃摇首道:“以我心境而言,功名于我如浮云,自从闯荡武林数月,竟不习惯那皓首穷五经,白发死章句的生活了。这半月西席,实在闷人。泉妹, 我早就有这个心愿,”吴弃鼓起勇气道:“我愿随你闯荡江湖,成就一番事业 ,还盼泉妹成全之。”
  “不行,”李银泉斩钉截铁地说。“你须谨记,今后你不是不三不四了,你只能是吴先生。”
  “不公平,这不公平。”吴弃气愤地嚷嚷起来,“泉妹,你当侠女,为何我就不能当侠男,你不安心女红,我为何要安心攻书?”
  银泉一下子绯红了脸,“不要乱比方。不兄,你听我说,”银泉虽然年龄上是妹妹,但举止神态却似大姐姐在哄小弟:“一来江湖上闯荡,原也修不成正果 ,不兄你满腹经纶,何必把有用之身做此无益之事,二来我已离开巡按府,江湖仇家可能来骚扰袭击,有你在,可保护小姐周全。三则,你须专心读书求仕 ,玉洁姐才会终身有靠,你是男子汉,要对得起她,谁叫你那天晚上看见了… …”话语嗄然而止,银泉脸色郝然。     吴弃沮丧地带点可怜巴巴的神情问:“这么说,今后我再也不能不三不四啦!”
  银泉仰脸沉思,每逢她有难解之事时习惯如此。吴弃爱看她轻嗔薄怒,更爱看 她支腮沉思。银泉那脸庞雪白细腻,眸子大而黑亮,眼角处如凤尾微微上翘,眼睫毛浓密乌黑,弯弯地向上翻卷着。玲珑的鼻子挺直地悬下来,鼻尖却 又恰到好处地往上翘了翘,使她那恬静的脸庞又透出几分活泼纯真,那亭亭玉 立的身材勾勒出一种动人的玲珑曲线,这些无不使吴弃心醉神迷,目光再难挪 开,只有一点例外,他绝不敢与她那剪水双瞳对视。他怕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好在心中大骂自己“笨蛋,笨蛋,不三不四什么东西。”
  “有了,”银泉那蛾眉一扬,脸现红晕,欣欣然道:“我真糊涂,毕竟是不懂男儿心态,你放心,我有办法了。”
  她面对吴弃,正色道:“不兄,明天清晨,我离开此地,到省城我父亲那儿。 我请你在城北的玉泉庵那儿送我辞别,我要经过那儿。你在那儿等我,悄悄来 ,不要声张。”
  吴弃又惊又喜,心头狂跳,但故作镇定,“小姐宠召,敢不奉命。”
  第二天清晨,吴弃早早就等在玉泉庵门口,来回踱步,不住地张望,心中在急 急地打腹稿,盘算着怎样说话,分寸须拿捏得当,让泉妹明白自己心中的爱慕 ,但又不要冒失而惹她生气。
  总算等来了,一乘大轿,几个家人,还牵着一匹骏马。
  轿帘打开,出来一位清丽少女,是银泉小姐。吴弃大喜若狂,正欲向前说话,后面又出来一位清丽少女,却是尉迟玉洁小姐。这使吴弃吃了一惊,一肚子话堵回肚子里去了。
  三人进到庵内,随侍家人早已吩咐庵主打开一间整洁、素雅的偏房。尼姑奉上 茶后退出,室内只剩下垂头不语却羞答答的玉洁小姐与银泉、吴弃三人。
  银泉微笑道:“你俩休怪小妹冒昧荒唐。我听说吴先生自进巡按府一月,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无心授课。昨天我反复推想之下恍然大悟。也难怪吴先生,这要怪尉迟伯父大人。伯父大人自应允婚事后,便严令此婚约对外不得泄露片言,对内又重申男女大防,不许小姐与吴先生见面。而玉洁姐姐偏偏又是个知书达礼, 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不似我这野丫头。她自然是要凛遵父命的。不过以小妹看来,吴先生 若无缘对红颜知已诉衷曲、涤忧肠、恐怕心气沮丧,不要说他日科场攀桂,只怕现在专心读书都做不到。为今之计,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 今天我借口要玉洁姐送我一程,将她骗来此地,好了,我这红娘做得尽职了, 下面该你们俩来唱一出西厢记了。”说罢,顽皮又得意地抿嘴一笑,退出房门。
  只剩玉洁小姐与吴弃两人相对,两人均不知说什么好。
  小姐忍不住先道了万福,尔后款款开口言道:“相公,梅梅妹妹的话你也明白了,父有严命,家有闺训,贱妾不能擅自与君相见,然而妾心无时无刻不在祷告上天,使相公早日考中功名。金榜题名时,便是洞房花烛夜,那时丝萝得托乔木,是妾之至愿也。”
  吴弃心中叹息一声,心想若不趁机把话说开,今后必更尴尬,“小姐且容在下 剖心沥胆为一言,在下不久于人世,小姐固不必把吴某放在心上。小姐出身高贵,更兼才貌出众,还怕今后觅不到如意郎君么?”     玉洁小姐花容失色,眼圈儿马上红了,泪珠盈盈欲滴,道:“相公,莫非你嫌我蒲柳陋质,难配君子么?相公,妾身迄今尚是冰清玉洁……”
  “小姐休要误会,”吴弃慌忙解释。可是他又无法解释。他既不敢说出琅环三老要他一年左右纳命之约,自己想死前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尔后赴死的打算 ,更不敢透露出自己有陪伴银泉姑娘萍踪侠侣几个月的奢念,但说不清原委, 如何能取信对方呢。
    吴弃只好结结巴巴重复道,“小姐休要误会。”
  “相公,妾虽弱女,亦知‘好马不配二鞍,烈女不事二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义,相公若死,妾也决不独活。”
  两人正在互相劝解,李银泉却在外面喊了声“玉洁姐姐,我先跟吴先生说句话,吴先生,你出来一下。”  吴弃出得门来,便见剑光一闪,李银泉手持剑柄,剑半出鞘、气鼓鼓地说:“ 不兄,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想做负心汉,还是当了糊涂虫,没弄清我 说的话。我以前是说过倘若你考不取功名,成不了姻缘,我便取你小命,可是 ,倘若你发奋考上,不就保住命了吗,怎么你先肯定自己不久于人世呢?”
  吴弃抱着头往下蹲,叹道:“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总之你别乱掺和了 吧。说起来都怪你,不是你,本来也就没什么了!”
  银泉大奇:“怎么你俩的事要怪到我头上?”
  吴弃脸色黯然,只是摇摇头,不答。
  李银泉虽然武功高明。冰雪聪明,毕竟年龄尚小,男女之情半通不通,自是解不开这个谜团。
  等了半响,银泉心中发急,不耐烦地说:“算了,你俩的事,我是也不该掺和了。总而言之,我不许你离开姐姐,不兄,你快进去向姐姐陪不是,我先走了。”
  她倒干脆,向玉洁打了招呼,风风火火的,飞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原来刚才她与玉洁共乘一轿,无非是在城内保持大家闺秀身份。
吴弃讪讪地,回到室内,尉迟玉洁小姐叹息道:“相公,梅梅妹妹虽是好意, 未免粗鲁,妾代她赔礼,望相公幸勿介意。”
  吴弃趁机问:“小姐,你与她情同姐妹,为何性情大相径庭,你温文尔雅,她豪迈逼人,我想银泉姑娘亦为大家闺秀,非一般江湖女儿可比,如何又能习得上乘 武功呢?”
  “梅梅妹身世,妾亦有雾中观花之感。”玉洁小姐道:“她虽是将军府千金 ,但有位授她武功的师父,是位道姑,这位道姑隔一段时间便来一次,住上三 、五天又走了,来去均在黑夜,神秘莫测。有时带她出去练功,数月方归。”
  “既然如此,小姐如何得知,莫非你也住在将军府?”
  “将军府,”玉洁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在我们家——巡按府。我们两家是世交,梅梅自五、六岁起便在我家长住,由我母亲抚养,所以我俩自幼 便要好。”
  吴弃心中称奇,又问:“小姐可知她师父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父母让我喊她梅姨,因此银泉的小名,也叫小梅梅。梅梅很爱她师父。听她说,她师父武功之高,深不可测。但妾非江湖中人,不知高到什么地步才叫深不可测,我想相公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吧,那天,我……我也是这么 看的。”玉洁羞红了脸,她想起那天晚上与大侠不三不四的见面。
  说到李银泉,两人倒有不少共同语言,但又不能光谈李银泉。于是又出现了片刻沉默。
  吴弃决心这次把话说开,灵机一动,咳嗽几声,道:“小姐,恕小生冒昧,我想请小姐跟我玩个游戏可好?”
  “玩游戏?”玉洁吃惊地瞪大眼睛。
    作为宦家小姐,自小便也玩了不少游戏, 如荡秋千,她还记得那首著名宋词:“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小姐的游戏还有多种,踢毽、射复 、猜迷、填词赋诗、踏青等等,但不管什么游戏,有一条是不变的,就是不可 能有陌生男人参加,只能是女伴和丫环们陪同。想到此,蓦然一惊,相公这是 什么意思?莫非他想干点什么……想到此,脸蛋已是羞得通红,“相公,这里 是在菩萨面前呐……”
  吴弃正色道:“我保证菩萨一定喜欢这个游戏。”
  “那,那是什么游戏?”
  “小姐既然来到庵中,自然应该上香的。在下斗胆,请小姐在菩萨面前祷告一 番,许下几个心愿,在下可以远避室外。猜出小姐的心愿是什么?”
  “真的?”玉洁睁大妙目,不敢相信。
  吴弃微笑,点点头,便转身飘然而出房门,并且走出庵门。小姐远远地看他钻进了自 己与银泉乘来的那顶大轿。
  “也罢,”玉洁想这个游戏似乎无危险,况且进庵而不进香,也是罪过。便拈 起三根香插进菩萨象座前香炉,恭恭敬敬地跪下,口中喃喃祷告道:“小女子 尉迟玉洁,在观音大士面前许下愿心,一祝父母大人寿比南山,二祝梅梅妹妹 全家安康,梅梅能早日寻到好姻缘,三愿吴弃相公早日中举,与小女子得偕连理,举案齐眉,小女子终身有靠。”祷告罢,还虔诚地三叩首九鞠躬。
  尔后她站起来,回身盯着庵外那轿子。
  吴弃从里面出来,施施然走了过来。
  玉洁期待地盯着吴弃,心里却扑扑乱跳。
  吴弃瞧左右无人,便笑道:“先请小姐原谅,在下冒昧了。”便低声说了几句话。便是玉洁刚才许下的三个心愿。
  玉洁惊得半响说不出话。顷刻间,满脸绯红,眼泪却扑籁籁滚了出来。“相公 ,玉洁明白了,玉洁明白了,这便是书上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莫非我 俩姻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不,”吴弃慌忙说“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想借此向你证 明,我的武功已炼成超……这个绝妙听力,单凭耳力,百米内一个针落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刚才你轻声祷告,我在轿子内就可听见。”
  “噢,”玉洁半信半疑,“那么妾祝贺相公武功盖世。这个这个深不可测。”
  “也不是要你祝贺,我是想告诉你,我的耳力奇佳,是因为我的眼力不济,所 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玉洁不明白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顺口道:“恭贺相公……不不,可惜了相 公。” 吴弃进一步说明:“也就是说,我的眼力不济是因为有夜盲症.” 玉洁怕说错话惹他不高兴,小心地说:“那么,相公您晚上不能读书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吴弃哭笑不得“我是说。那天晚上,采花大盗玉面彪肆虐时,我出手格杀了他,但我全凭听力出神入化,才战胜了他,其实 那时灯光昏暗我的眼睛什么也没看见,我有夜盲症哪!所以,玉洁小姐,你瞧你的清白女儿身,贼人看了,但已伏诛,而我有夜盲症,因此你的清白女儿身仍是清白的。”吴 弃吃力地解释,心中大骂自己不会说话。
  “哦,”玉洁恍然大悟,敢情这个主儿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是为了说明这一点, 便绯红了脸,低首道:“相公。反正我是你的人了,相公看了,那也没什么。”
  “问题是我没看,不,我是说我看不见,所以小姐不必耿耿于此事。在下既没看见,也决不会乱说,相信那晚之事绝对无人知道,小姐尽可另择良匹……”
  “怎能说无人知道?”玉洁敛容正色道:“相公,那晚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谓无人知?离地三尺有神灵,玉洁虽愚,不敢欺心。相公,玉洁从一 而终,古有王宝钏寒窑苦守十八年,她乃当朝宰相之女,我尉迟玉洁出身虽不 如她,这‘节’字上,我自信是守得过她的。” 吴弃心中大呼头疼。
吴弃与玉洁小姐正在大费口舌,你劝我,我劝你,正无结果时,外面丫环敲门 ,说巡按府管家来了。     原来,巡按夫人见女儿送银泉小姐久久未归,不免心中悬念,便派管家率几个 家丁来寻找。
  管家进庵发现了吴弃,不免狠狠瞪了他一眼,心忖这人色胆包天,私自来寻小 姐,回去定要禀报一下。  玉洁小姐知道在这儿也谈不出个结果,不免黯然回首望了望吴弃,便低头跨进 轿子。
  吴弃歉然地点点头,却也无话可说。
  小姐的轿子刚出庵门,这时,从玉泉庵附近房子房顶上,刷刷刷,接二连三跳 下八、九个手持钢刀身着银衫紧身衣的大汉。其中两个人的银衫服胸口绣着一 条独爪龙。其余的大汉胸前只绣着一只龙爪。其中一个银衫绣龙的大汉象是个头目,他喝道:“带走这小妞,杀死其他人。”大汉们举刀扑了过来。
  家丁们早已抽刀应战,保护大轿向城内退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吴弃见那几个大汉武艺平平,也只与家丁们相伯仲 ,但那银衫绣龙者的武功不是寻常家丁能接得下来的,便朝他扑了过去,口中大呼小叫:“玉龙邦的弟兄们,你们抓错人了。”
  那小头目正欲向大轿扑去,忽然腰间一紧,再也迈不动步,回头看,原来是这 书生模样的吴弃抓住了他后腰带。小头目更不回话,回身就是一刀,那吴弃哎 哟一声,往下一倒,便打了个滚躲开,那姿式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完全象个 不会武功的人。
  吴弃在地上打滚,还在大喊大叫:“玉龙邦兄弟们,你们抓错人了,你们抓错人了。”这倒引起小头目的注意,他挥手止住小喽罗们,问:“怎么抓错了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玉龙邦?你是什么人?”
  吴弃这才爬起来,慢条斯理地拍拍身上灰尘,又作了个揖,道:“小生是巡按府的教书先生。为弟兄们考虑,带走这小姐,也只是你们大龙头洪猛一人快活,若是带走我先生,倒是能让诸兄弟们都快活。小生不敏,斗胆建议你们把那‘带 走这小妞,杀死其他人’改为‘带走这先生,放了其他人。’”
  小头目见这先生鬼扯,大怒,回头看那大轿已被家丁们簇拥着走远,更怒。喝 了声:“宰了他。”回身又带数大汉,向小轿那边追去。
  两大汉挺刀向吴弃当头劈来,吴弃抱头哎哟一声,一矮身,居然从他们中间钻 了过去,轻飘飘地纵身到那小头目后面,又拉住了小头目的腰带。小头目向前 一纵,只听“喇啦”的一声,腰带已断落在地。
  小头目怒吼一声,刀光舞成一团,向吴弃扑来,他已顾不得去追大轿了。
  吴弃连退几步后,突然,他的手一伸,谁也没看清他的手是怎么伸进这一团刀光里的,但见刀光一敛,吴弃的手已稳稳拈住了那大刀刀刃。
  尽管他只用了两只指头拈住,银衫绣龙大汉手持钢刀居然抽不动,连抽几下, 如蜻蜓撼石柱,这才明白对方敢情是高手,不禁呆了。
  其余玉龙邦众是知道他们头目的刀术高明的,见状不禁都呆住了。而且,他们陡地发现这青衫书生身上,已鼓出了一股看不见听不见却感觉得到的罡气,膨胀出来笼罩住了大家,顿时人人动也动弹不得。邦众们武功不高,但没吃过猪 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均知道这是有深厚内力的大侠客们才具备的罡气,便更不敢动。  几名邦众便叫道:“饶命,饶命,大侠饶命。”
  吴弃放下了头目的刀,周身罡气一撼,周围的几个玉龙邦大汉的刀哗啦啦 全丢在地上了。他冷笑一声:“玉龙邦在江湖上只是个小小邦派,怎么会想起 来找巡按府的麻烦。”
  那银衫绣龙大汉已能动弹了,也上前拱手道:“谢大侠不杀之恩。我们是奉大龙头之命,埋伏在州城边,大龙头令我们发现巡按府内的李银泉小姐离开州城后 ,立即袭击州城尉迟巡按府内任何目标,我们职位低微,并未参预机密,亦不知大龙头为何要结怨于巡按大人。”
  吴弃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倒是可以饶了你们的命,只是有一个条件。”
  “大侠请讲。”
  “你们把我捆起来,带上山献给你们大龙头……”
    “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我是自愿。而且你们大龙头也会高兴,说不定会赏赐你们的。 ”
    “这个,大侠有所不知,”一个大汉嗫嚅道,“向来我们掳人上山,只掳女人 、富人、仇人,不掳没油水的人,尤其是象您这样书生穷酸什么的。” 
  “嗨,这你们就笨了,我是书生我有书啊,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 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把我掳上山,这些好东西就全归你们大伙了,弟兄 们个个发财,别犹豫了,快点来捆我。”
  那小头目踌躇片刻,使眼色,上来几个人把吴弃捆上。吴弃催促:“绑紧点, 连手,带脚,然后走的时候把我扛在肩上。” 他含笑着,看着小头目把自己捆得象棕子一般。
    那小头目突然眼露凶相,眼睛盯住地上的刀。
  吴弃叹道:“弟兄们,你们看有人要自寻死路。”
  “你才是自寻死路”小头目狂吼一声道,急拣刀在手。
  “别杀他,他许了好处给山寨。”一旁另一小头目黑脸大个在喊。 
  “黑金刚,你信他胡吹,尿罐都能飞。”小头目喝道,举刀便砍。
   却见吴弃身不动,神色不变,一股凌厉霸道的罡气从他身上突然袭出,犹如重 锤一般重重击在小头目胸口,小头目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地。待众人低 头一看,小头目脸上凸目张嘴,竟已气绝。
   众人吓呆了。顷刻才醒悟过来,几个邦众忙表态,“这家伙冒犯大侠虎威。该 死该死。”
   吴弃惋惜地说:“这小子命薄,本来跟我上山,能得到莫大好处,说不定分个几百两银子也未可知,谁知他也太性急了点。只好到阎王爷那儿去要补助了。 你们大家,我看就不要太急了,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嘛。”
    “不急不急,我们不急。”几个帮众点头哈腰。
    “好,既然大家说不急,咱们就在这歇一会,你们大家都坐下来。”
  邦众们不知他为什么要大家捆住他上山,更不知他为什么又不急于走,反而又 要干坐在这儿。不过江湖上有力就有权,有权就有理,也赶快规规矩矩坐下来 ,没有哪一个敢去拿丢在地上的刀。
  吴弃半倚在墙上不吭一声,似是闭目养神。邦众们面面相觑,也不敢作声。
  半响,吴弃才以超敏禅术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大队人马的跑步声,心中骂了 句:“这么慢,脓包官兵。”只看到远处大路那头尘土飞扬,出现了一大队携刀 带枪的卫所兵丁,向这边冲过来,呐喊着,而这边邦众们脸露惊慌,这才吩咐 ,“好,把我扛上肩头,向你们的山寨撤退,笨蛋,还不快取刀,赤手空拳怎 么抵挡官兵。”
  银衫绣龙的大汉黑金刚忙恭敬地向吴弃鞠躬之后,扛起吴弃,飞也似地向城外逃 去,邦众们也发声喊,持刀护卫着,一齐逃走。
 
黑风山山寨。
  大厅上,正中虎皮交椅上高踞而坐的是独眼络腮胡的玉龙邦大龙头洪猛。他没 穿紧身衫,而是银色大袍,袍胸绣着大龙头,大厅旁边两排各站着大小头目,胸 前均绣有一龙,只是龙爪多少不定,从一爪到五爪。  大厅中是被捆着的吴弃和押他上山的一干邦众。
  突然,全体邦众齐声高呼:“恭祝大龙头老人家万寿无疆!”
  话音一落,就听见这洪大龙头训斥道,“黑金刚,尔等如何办事不力,押来一个无用的教书先生?”     那黑金刚便是胸绣一条爪龙的黑脸大汉,马上扑通跪下,战战兢兢道:“禀大龙头,这先生说他有大礼献上山寨。”
  “什么大礼?”
  “他说是黄金屋,还有颜如玉,还有千钟粟什么的。”
  众帮众精神一振,洪大龙头眼睛一亮:“这倒是好东西,在哪儿?”
  “这先生说在书里。”
  洪大龙头再也忍不住了,大发雷霆:“混帐,笨蛋,放屁,来人,把黑金刚拿下 ,下黑牢,明天砍头祭天。”
  黑大个被抓起来,兀自呼天抢地“大龙头,我对您老人家忠心耿耿。是上了这穷酸书生的当了,您老人家开恩……”
  洪大龙头并不理睬他,只是对邦众们喻示道:“所以本座平生最厌恶读书人, 你们想,‘书’与‘输’同音,见之不吉,有什么好处。所以汉高祖刘邦曾说 过‘老公居马上得之,安用诗书’。这句话,嗨”,他一脸遗憾,“想来你们这些 人是不懂的。”
  众邦众一起躬身,齐声道:“大龙头圣明,奴才们愚昧无知,请大龙头教导。 ”
  洪大龙头道:“老公,便是刘邦这位大英雄的自称,这个‘安’字,便是‘不 ’的意思。整个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老子靠刀枪武功打下天下不用什么读书人’。”
  邦众们又一次拜伏在地,齐声称颂:“大龙头圣明,奴才们受此教诲,获益多多。大龙头之恩,超过父母。” 洪大龙头满意地点点头,手摸下巴那络腮胡子,“来人,把那造遥惑众的教书先生拿下去砍了——且慢,”他改口喝止住了左右,因为他看见,这貌不惊人的教书先生身上骨节格格作响,但见身上那数道绳索已被一根根崩断,落在地上 。
  “嗬,看不出,阁下武功深藏不露,我倒有些相信你的确有点货色了,便请 尊驾拿出来 ,让本座见识见识吧。”
  吴弃慢腾腾伸手在怀里掏摸,里面倒也的确有不少零碎东西,如匕首、钞票、 火石等,边摸边寻思拿出什么东西权作宝贝来应付一下场面,须知他开始时声 称上山送礼,不过是找借口上山,以便躲开玉洁小姐,再入江湖,并弄清这邦人为何袭击巡按府的底细,身上何尝有什么礼物。
    他的手在怀中一下摸到一本 薄薄的书,心中一动,忽想起此书是上次闯卧龙山庄时得到的武功秘藉《卧龙三十六擒拿手》,心忖正好,可效前贤“晏平仲(晏婴)二桃杀三士”之计,如 法炮制,便将就在怀中把书撕下三页,塞进怀内深处,再掏出这本书。这本蓝 封皮,竖排字的线装书一下子把全场的目光吸引过来。
  吴弃笑嘻嘻举起书本,让大家看清了蓝封面上那几个白字“卧龙三十六擒拿手” ,朗声道:“大礼在此,在下偶然得到这本武功秘藉,大家知道卧龙山庄的暗 器天下闻名,此书有三十六页,每页记载了一种擒拿术,此书可 当得起武林瑰宝,因此,敢请大龙头释放黑金刚,因为他刚才说的并非虚言。”
  全场人的眼睛都直了,其实无须吴弃解说,大家全都风闻过卧龙山庄擒拿术之名头,大家更明白武功秘藉之重要。“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观念,虽是对走科场取功名的秀才们而言,但也深深影响了江湖上走武功取权利的好汉们,武功书文学书,此书彼书虽不同,但殊途同归 ,分别是武人与文人通往权力金字塔之敲门砖也。
  所以连洪大龙头的声音也紧张得有些发抖了“你,你这本书可是真的,快取上来。”
  右边闪过一人,乃是他手下五爪龙级别的头目,脸上有二道深且长的伤痕的独孤伤,左边闪过二人,是洪大龙头的侄子洪六、洪五,也是具有五爪龙级别的 头目,三人既献殷勤,亦是有先睹为快心理,一齐伸过手来抓这本书。
  三人的身手素以快捷著称,这次却同样落空,原来吴弃已飘然后退一步,三人诧异,不明白这吴弃明明是来献书,为何又拖延不交,便低吼一声,扑过来伸手强夺。
  吴弃口中叫道:“且慢,在下尚有话说。”又退一步。
  这三人既已出手,哪里还想听废话,叱道“拿来吧,”便再进一步,此时已是双手来夺了。
  吴弃见是时机,同时双手举起,其他三人六只手一齐来争,在四股功力一撞中 ,那本书向天空一飞,顿时散开,这三十几面黄纸在四股力道带来的气流冲击 下向天空扬起,尔后向全场如天女散花般纷落了下去。
  全场大乱,众邦众们无不欢呼雀跃,近百支手臂伸出去争抢这些被视为无价宝的纸片。
  连洪大龙头也忍不住蓦地从椅子上起身。脚下刚迈一步,随即想起有失身份, 便又坐回椅子,只是双目如冷电般扫视全场。
  犹如雪花落入湖中不见,空中的纸片已完全落在人群中,有的在贪婪地看,有的把纸片藏入袖中,有的东看西盯想找机会开溜,有的未得到的还在对别人拳打脚踢奋力抢夺。
  谁也没注意到混乱中吴弃已消失了。
  这时,洪大龙头冷冷的话语扫过全场:“怎么样,看够了吗?”这阴冷的声音 里蕴藏着一股愤怒。
  洪六醒悟,立即大骂道:“混蛋奴才们,平时个个争说自己忠于大龙头万死不 辞,如今关键时刻经不起考验,自私自利本性全暴露了。全部交出来,放在桌子上,恭献给大龙头他老人家。”
  脚步纷乱,邦众们把那纸片纷纷送到洪大龙头面前桌上,躬身而退。
  突然,洪六闪身而下,一把揪住了一个独爪龙小头目,把他拖到大龙头面前, 动手便搜,果然从他裤带里面翻出一页纸。
  洪大龙头嗨嗨冷笑一声,伸手摸下巴,一点头,这洪六抽出腰刀,一刀扎进这邦众胸口,惨呼声顿时响彻屋宇。
  除了这声惨呼,大堂内鸦雀无声,只有洪大龙头在板着脸,检视这一迭纸页, 大家全都呆立不动,盯着大龙头那双手。
  大龙头抬起头,脸色愈加阴沉:“还有三页不见了。” 邦众们面面相觑。
  “怎么样,哪三个人私藏了,自己站出来,本座尚可宽大为怀,现在为时不 晚。”声调如冰。
  全场哑然。洪六站出来了。
  他吼道:“简直反了,你们忘了,你们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全部是他老人家赐予的。竟敢不忠不义,私心自用,谁也不许出大厅,一个个走过来,在 大龙头他老人家面前,接受检查。”
  洪大龙头瞪了他一眼,不悦道:“退下去,笨蛋,难道要本座一个个来搜么?”
  洪五上前道:“禀大龙头,属下有一办法。”
  他低声禀报后,洪大龙头点点头,洪五便下令,把大厅内邦众打乱建制,分成甲、乙、丙三队,让甲队先搜乙队,再让乙队搜丙队,再让丙队搜甲队。
  洪五宣布:“各位帮内兄弟,须牢记毫无私心,一心为了大龙头,忠于大龙头万死不辞的邦规,认真办事不得有误。”
  如此这般拆腾了一阵,大厅内乱哄哄的。待平静下来,仍无结果。那三页纸片仍无踪影。
  洪大龙头脸色愈加阴沉。
  洪五又闪出,禀告:“此事还须发动邦众来解决问题。可鼓励大家互相揭发谁不忠于大龙头,被揭发者的身家财产尽归揭发者所有。”
  这回彻底乱了,本来平素大家之间不无小隙大怨,此次趁机这个揭发那个拿了 ,那个揭发这个藏了,问题是证明自己没有拿比证明别人拿了要困难的多。于是,刑罚之下,惨叫的,怒骂的,乱成一团,不一会儿,清理出一批嫌疑分子 ,一排排在刀剑逼迫下跪在侧边。其中,那扛吴弃上山的黑金刚和独孤伤居然 也在内。
鬼哭狼嚎中,传出一阵长笑,笑声中大门口踱进了吴弃。
  打人的、挨打的、罚跪的、惶恐的、均盯住了他,因为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三张 纸片。
 “小生在此先行告罪了。此次献书,毕竟没有作到毫无私心,竟然私留三页, 思之真是惶恐无地,死罪死罪,如今赶回,向大龙头请死,在死前,却还有句话奉送,以为将功折罪之举。”
    吴弃说罢手轻轻一甩,那三张纸片被一股看不见的 大力托送,平平飞往相距数丈远的大龙头面前的案上。武林中人均知,举重若 轻不易,举轻若重更难,这一手功力,委实惊人。
  这一手,弄得洪大龙头很是尴尬,也使得那一排跪着的邦众大喜过望,须知如果案情没查清,按以往邦内习惯,他们这一排人将死得很惨。
  吴弃踱到场中间,向四面团团一揖,朗声道,“先请弟兄们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们想不想发财见喜?”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倒是黑金刚和扛他上山的那几个邦众小声嘟哝 了一句,“怎么不想。”  “好,你们想不想扬名立万?”
  “想,”这回声音大了些,独孤伤和他身后的邦众齐声应道,连庭上两排头目 中也有人跟着喊。
  “再问你们,想不想美女入怀?”
  大家笑了,齐声答:“想,”这回不但吴弃身后邦众,连大厅两边邦众也异口 同声。
  “再问你们,想不想大权在手?”
  更大的声音,厅上轰然齐声答:“想。”
  突然,许多邦众醒悟过来,这最后一句极为犯忌,不禁脸色煞白,齐向洪大龙头 偷偷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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