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红叶巫山云雨
龙溪，曾是山城重庆的一个镇，前些年才改为街道办事处。这里很多都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末建成的老街区，随着城市建设更新改造加快，昔日的繁华城区逐渐沦落为“城中村”，乡镇痕迹犹存，至今站牌上仍写的龙溪镇。但因地处主城核心区，周边又有很多大型商圈和市场，交通十分便利，加上老旧小区密集，人气自然是十分的旺盛。有人气就有故事，底层人市井生活味分外浓厚，也衍生出很多小市民的故事。
默 契
俗话说，人有三急，今天要说的第一个故事，就和这个有关。
龙溪武陵路狭窄的路道两旁，满是一间挨一间密密的门面，由于人气旺、商机多，门面几乎没有空置的，总是李家做输了关门走人，张家又立马改头换面，鸣锣开张，赌赌运气。据说，这一带有各类商铺、小微企业逾万家。
这不，在临街转角处有一幢六层高、呈四合院形状的老旧写字楼，名曰“红原大厦”，里面驻扎了20来家“小摊摊”。虽说无电梯，每层厕所也只有一个蹲位，但考虑到出行方便、租金低廉（每平米月租30元至80元），始终都是满租的。
相对来说大厦4楼的情况更为特殊，尽管只入驻了4家企业，但有搞家电售后呼叫中心的，有搞网上推销的，有搞设备安装的，都属劳动密集型企业，多达20多号人，且年轻妹儿占绝大多数,人多蹲位少，如厕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常说女人是水做的。女娃儿如厕频率高，更加重了如厕难的程度，放寒暑假时一些小娃儿也来凑热闹，那就更紧张得不得了哦，经常门口都有人候补起的，着急的还要敲敲门催促，弄得如厕者心神不安，排泄都不顺畅。
如果只是如厕难、厕所时常堵塞、乱丢“大姨妈”这些，那都还好克服。要么掌握好时机，听到关门声半途折回，听到冲水声立马跟进，要么楼上楼下碰碰运气借用下，厕所堵塞自个捅几下，用水冲冲也能凑合。可最让人难忍的是，不大的厕所里不大的窗户又时常紧闭着，臭味熏人，空气混浊实在令人难受。
于是乎，男土如厕总是把窗户一推老远，可转眼间妹儿家进厕又把它关得严严实实。就这样，一群男女暗中打起了拉锯战。慢慢地，有人把窗户开了个拳头大小的缝，但没有保持好长的时间，就有人把窗户给弄得个洞开，时常能见到正对面10多米外住家户的阳台上人影晃动。此时此景，女人们哪敢大意哦，一些小妹妹只好舍近求远另行方便了。当然，长时间借厕也不是个办法，再说每层楼的厕所都很吃紧，耗时不说，还经常吃闭门羹，让小妹妹们很是犯难啊！
俗话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有矛盾，总得有办法解决才是。这种状况一直延续了很久。猛然，不知哪一题那，也不知是哪位颇有心得的人士把窗户开了个筷子长的缝，或许这个尺寸对女人们来说可防止走光、窥视，对男人们来说也达到了减少异味、空气流通的底线吧，不经然间竞达成了默契，形成了共识。
自此，男女为厕所窗户开口大小之争的困扰也随之消失，再也没人去动过它，窗台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尘埃。
美女老板“曹幺妹”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每当吟唱《在那遥远的地方》这首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时，无不令人产生无限遐想。而在龙溪十字口街附近一个美女小老板虽没有诗与远方的意境，但其甜美的长相、暖心的服务倒是悦目赏心，也着实让路人产生回头张望的感慨、让顾客产生再来一次的踯躅！
这个美女老板人称曹幺妹。她中等身材，胖瘦适中，(用乡下人话说就是“肥不见膘，瘦不见骨”)鹅蛋型脸，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盘卷头顶，乌亮的眼睛很是诱人，隆起的鼻梁轮廓分明，兼古典美与现代美于一身，且穿着简朴，不加修饰，活脱脱的素美人。
曹幺妹开的这家“8877长寿面庄”，位于上楼梯的过道旁，入口是个狭长地带，进入里面才是正房，面积加起来不过50来个平方，主要经营面食、便餐、快餐等。
记得多年前才开业那阵，曹幺妹无事时爱坐在店前尽显芳容，过往的男人们无不频频回头。一到中午卖快餐时，那些“好色之徒”总是不约而同悉数光顾，哪怕排起队也心甘情愿吃她亲自打的饭菜，聆听她略带乡土口音的温柔话语，诠释着秀色可餐的真谛......后来，当“色迷”们听说掌厨的就是她的男人时难免有些失望，围观程度也有所下降，但“不求拥有，只求相见”，仍形成了一批固定的铁杆粉丝，男人们偏爱这里就餐，己然是一道别样的风景，小馆馆生意一直不错的。
要说曹幺妹的生意好，仅仅靠的是美色吸引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曹幺妹人美心也美。她店里用的食材都是正宗的，鸡鸭鱼肉之类都不掺假，用她的话说，“做饮食是要讲良心的”。前不久，旁边(过个红绿灯)一家接手做垮了的“师妹自选式快餐”的“王姐快餐”隆重开业(现也做垮了)，价格也挺便宜的，14元四荤四素，菜品多得盘子都装不下，刚开张时食客趋之若鹜，高峰时段甚至围得水泄不通,而同样的价格曹幺妹这里只有两荤两素，生意也一度受了些影响，靠一些老铁杆们支撑着。
重庆有句言子儿，叫“好不好，告了才晓得”。人们的嘴不是白长的，脚也是会投票的。在“王姐快餐”品尝了几天后，多数食客又陆续回归了。曹幺妹这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晌午时分比以前更打挤了。有食客议论说，“那些水泡鸭子、饲料鸡、鱼腥味，鸡精重我还是吃得出来的，还是曹幺妹弄的东西地道，吃起有韧劲，家常味，这年头吃东西又不是讲堆头，颜色好看，这些天我都来这里吃......”。
曹幺妹不仅人长得乖，而且性格脾气好，天生文静，从不大声武气，总是轻言细语的。“饭菜不够自己添哟！”有时老头老太婆来用餐，她都要上前扶一扶(门前有步梯坎)，走时道声“慢慢的......”。有些人喜欢饭前扫码，有些人喜欢饭后扫码，进进出出人很多，从来没听到过曹幺妹说“某某人没有付钱哟”这些话，想必是她信任大家吧。
曹幺妹还是很有社会责任的。去年疫情期间，她是几条大街中率先复业的几家餐馆之一，对于在办公室天天吃泡面的人来说真是一大幸事，尽管那几个月收入大减，她还是坚持着。“不为什么，就为给大家换个口味，找得到能吃饭的馆子”。她淡淡地说。
说来也搞笑，鄙人也常光顾这里，在偶尔闲谈中，得知曹幺妹同老公开这个馆子已有十余年了，他们育有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分别在读初中和初小。“我的文化不高，农村出来的，没有多大的追求，只图衣食无忧，把两个儿子抚养成人，平平安安过一生就行了”。说完，她捂着嘴滋滋的笑起来，满满的幸福感。
如今，30多岁的曹幺妹依然保持着美丽，岁月在她这里不像是“杀猪刀”，而像是化妆品，让她更增添了一种成熟、恬静的韵味。她无事时依旧爱坐在门前，释放着温馨和蔼的目光，延续着美女美食美好的故事......。
二难命题
对于快速发展的城市来说，科学管理是一个难题，难就难在管理者的目标追求和市民生活便利之间很难达到合丝合缝、协调一致。在龙溪，像很多其他地方一样，也在上演着城市管理者和市民摊贩斗智斗勇、“躲猫猫”的故事。
位于龙溪主街道的十字路口一带，是最为繁华和热闹的地方。这里4个方向都有红绿灯,4条道口都是人潮涌动，店铺林立，摊点密集，水果板车、厢式三轮摩托扎堆，长安货车挤在狭窄的通道旁等待业务，各类匠人街头揽活。下午5:00过后，菜贩子们又齐上阵，餐饮店主开始在人行道撑棚摆桌准备夜市，行人走路要多长只眼睛，以免撞到摔倒......
当然，龙溪特有的市井景象，尤以街口的一个小型社区休闲地最为突出。这块地方，有些简单的绿化、花台，中心地带较为宽阔，还装有一些健身器材，喝坝坝茶的人很多，居民住房底楼开了很多的麻将馆，洗麻将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最热闹、人气最旺、最有市井生活气息的地方，是在这个地方下半段紧挨人行道和主干道旁边的那块公共小广场上。
这个小广场，聚集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物，看相、照水碗、算八字、取痣、卖狗皮膏药、按摩、游医、擦皮鞋、掏耳朵、杂耍等把戏一一俱全。每到管得松时，看相之类的小桌子人行道一字排开，颇为壮观，被戏为“看相一条街”。
不知何时起，这里又成了“斗地主”(以打块块钱为主)的集散地。不管春夏秋冬、天晴落雨(遇雨撑大伞)都大有人在。遇到天气好时，多达10多铺场伙集体开战，而且围观者比参战人员还多，下午四五点钟高潮时，不但小广场人头攒动，连人行道也站满了人，还吸引了过路的人驻足观望，铲牌声、指点声、叹息声、哄笑声阵阵掀起，声声脆耳。
据说，“斗地主”组织者有两个，一个为残疾人员，一个为低保户，配有一些小桌子和塑料板凳。“除了一个把小时换铺朴克的成本，每天能获取七八十元的板板钱。”残疾人老王如是说。经常参战的人员主要为当地居民、周围门点的小老板、街头揽业务的匠人、司机之类，都是熟人熟事的，倒也很少发生纠纷。
当然，这种乱糟糟的状况，群众不是不反映、上面不是不知道，街道、社区也不是置之不理。其实，早有人大、政协代表就多次以此写提案，市、区综治部门也多次前来实地调研，并作为“黄赌毒重点整治地区”挂了黑牌的。
整治期间，阵仗是很大的，又是到处悬挂标语，又是高音喇叭宣传，特别是上面来人检查的时候，那城管更是扎堆守候，这里短时清静下来。尤其是去年创文明城区的时候，综合整治达到了顶峰，只见宣传车满街喊话，警车呼呼鸣叫不停，拖车来往奔驰，警察、城管，街道及社区干部、志愿者大汇合、大会战。于是地摊被强行劝离，打牌看相的桌椅被收走，路边乱停的轿车，占道经营的板板车，箱式三轮车都被装上了拖车.......高压之下，几条街道确实清爽了许多，小广场也没有了昔日的喧闹。
“衙斋卧听潇潇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作为社会最前沿的街道、社区毕竟直面群众，更加懂得群众冷暖苦乐。“这里是破产企业、老旧小区、困难群众、农民工进城最集中的地方之一，生活着数万底层群众，象残疾人老王，上有老下有小，家境十分困难，默许他摆个扑克牌摊，增加点收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要是按上面的要求是绝对不允许的”，社区干部李佳一脸无奈。
“那个长得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我们都叫他小白脸，技校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正式工作，全靠贩点菜卖维持基本生活，你叫我们怎么忍心逗硬去管嘛？”城管队员姜浩忧心忡忡的坦言道。
“老龙溪没啥公共娱乐设施，我从垮杆企业退休才3000来块钱，哪敢出去到处走哟，闲来无事来这里凑个角子，与熟人摆摆龙门阵，穷作乐咯”！家住附近的廖老大边说边摇头。
常言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哪怕严管期间，那些斗地主者转移到小广场旁边的一条隐蔽的巷道里继续战斗，看相的化整为零继续摇签，菜贩子们躲到背街小巷继续吆喝，只要上面不来检查，或处于“暗访”期，城管、社区干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近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文明城区创建过了,综合整治也取得了成效，黑牌也摘了，也难见城管的身影了，先前的市井景象也恢复了。随着春暖花开，到小广场来打牌、看相、拔罐、摆龙门阵的人更多了，人间烟火味更浓了。
城市形象重要乎？民生民计重要乎？兴许这个二难命题还会长时间在龙溪并存，或许要等到若干年后，随着城市不断的改造更新，经济社会进一步发展，市民文明程度不断提高，那时，这个难题或将迎刃而解，实现二者的有机融合、有机统一。
快递“憨哥”
这些年，随着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电商等新经济、新业态层出不穷，以顺丰速运为代表的快递物流搞得风生水起，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也节约了不少成本，以至于让人们忘记了还有邮局这个概念。
就拿我们这栋写字楼20来个小公司来说吧，所有的邮寄信函包裹业务，全都由顺丰快递龙溪站的业务员黄大华一手操办了。只要一个电话，他很快就会驾驶三轮箱式摩托屁颠屁颠的跑来。
常来常往，我们与黄大华都混熟了。知道他来自于四川邻水农村，不过30来岁,家境贫困，父母身体都不好,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在读书。他初中毕业就出来四处打工了,曾经还当过“棒棒军”呢，在顺风已干了些年生，因长得人高马大,说话鼻音重，看似傻乎乎的，大家都叫他“憨哥”。
为了养家糊口、过上好生活，敦实憨厚的憨哥不是一般的勤奋敬业哦！他几乎没有休息日，有时这些单位加班,晚上七八点钟呼叫快递，他也来者不拒，即便是星期天找他寄快递，也像平常一样方便。
去年2月份，正是疫情形势严峻、严管严控的高峰时段，站里的人基本都回去躲避瘟神去了，只有两三人坚守，憨哥就是其中之一。那时虽然倡导网上办公，但寄发票合同、收信函之类还得靠线下传递，再说这些小公司哪敢几个月不做业务自取灭亡哦。大家试着打憨哥的电话,果然一拨就通，“有快递吗？我马上就来！”仍然保持着快人快语的风格。
我们都很感激憨哥,正是他冒着生命健康安全危险，及时传递业务信函包裹,才使吾等小公司保证了基本业务、维持了基本运转，最后都挺了过来。
憨哥既勤奋又善解人意。有时来办公室拿快递，没有准备好叫他等一等，他也没有一句怨言，有时候见老同志不会填单子他还主动帮忙，并详细告知操作程序，实在不行就直接给你弄好。若是遇到接收快递人不在，就打电话通知说快递放在门卫的柜里，费用已先垫付了。
一天，鄙人在曹幺妹那里吃快餐，晃眼看到好像是憨哥进来了，也没怎么在意，结果吃完付款时才知道有人买单了,问曹幺妹，她说“一个穿着顺丰快递衣服的大汉给你付的”。有次，隔壁公司方总买了些办公用品堆在人行道上正愁找不到人手，上门拿快递的憨哥见状，二话不说便搬东西，上下4楼爬了好几趟......憨哥为人厚道大家都记在心里。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憨哥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在这几条街形成了固定的业务片，有时候快递同行也来我们这些楼宇散发传单、开展业务，但没人理会,至今仍是憨哥独个“统治”着。他的徒弟易兵说，“憨哥是站里的高手、栋梁，年年先进，没人比得过他，月收入上万，徒弟都带了好多个耶”。
“菜鸟也有梦想”。“我的大妹己读大学了，小妹也要参加高考了，农村的房子也翻修了，妈老汉动了手术身体好多了，还饲养了不少鸡鸭，等我还攒些钱，搞个分期付款，买套房子，把老的接进城，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再说个好媳妇......。”聊到这里,憨哥憨厚的脸庞堆满笑容，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原来憨哥并不憨，懂得“幸福生活靠劳动创造”的朴素做人道理。我们为勤劳敬业的胖哥点赞，默默祝愿他这个菜鸟级追梦人，心想事成，梦圆梦真！(作者系巴渝人文执行主编、重庆巴渝文化研究院研究员)
值班编辑：黄影
